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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感情的長耳兔:

你要到遠方去了,離別熟悉的環境,熟悉的親友。悲傷之餘,你感到分離的焦慮。

這表示你是一個重感情的人。

離別的確讓人感到憂傷,江淹的別賦說:「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讓一個人臉色發黑,連魂魄都不見了,唯有離別。可見古今對離別,都有相同的感覺。

金庸的武俠小說《神雕俠侶》,楊過和小龍女一別十六年,期間楊過領悟出強大的掌法「黯然銷魂掌」。某個角度看,楊過創造了離別的意義,發展出強大的力量。等到小龍女回到身邊,楊過的掌法就漸漸使不出來了。我這樣說,是要你看看離別,是否有其正向的力量?

我在童年時期,也常常為離別所苦,而且短短的離別,就會讓我遐想連篇,彷彿世界末日降臨。

小時候,爸爸騎著偉士牌摩托車,當偉士牌的引擎聲在巷口淡出的時候,爸媽只留給我們一顆鎖,還有一扇生鏽的鐵窗。

我和弟妹們總是感到恐懼,將臉堆疊在窗戶上,直到聽不見聲音,才願意承認爸媽離開了。

有時候,窗外灰濛濛的天空,飄著很細很碎的雨,鄰居的小朋友不知窩在哪兒遊戲了?只有我們孤單的等待父母回來,內心深深的恐懼,越擴張越大。

我絕望地幻想著,父母親摔倒在冷雨霏霏的街頭,只剩下偉士牌像無頭蒼蠅胡亂碰撞。我看見父母的亡魂,射出白光橫亙於前方,引我走向披麻帶孝的奇異風景。

總在發呆了不知多久,幾個小孩的臉擠在小小的窗戶上,眼淚不斷淌下,沒發現窗外漸漸聚集了一群人。他們在雨季裡撐著傘,以為我家中發生了變故?

但只是父母出門而已。

隔壁的小女孩也擠在人堆裡,一條狗不友善的跟在她身邊,女孩的哥哥撿了一塊石頭,朝狗砸去,狗兒夾著尾巴逃跑了,喉嚨深處發出憂傷的悲鳴。

長耳兔,聽起來很荒謬對不?卻是我小時候經常出現的畫面。

每回父母出門,弟妹與我哭成一團,認為父母自此消失了,再也不會來。以致於,我聽見很遠的地方,有偉士牌的聲音傳來,心底都燃起一份盼望,渴切的等待父母回家,有時候那聲音不是爸爸的車,我們又重歸失望。

也許是這樣,我後來看到鄭愁予的詩〈錯誤〉:「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總特別能體會,那些等待的人失落的心情。

如果這也是一種正向意義,我發現敏銳的心靈,有一部份是從離別的過程開啟而來。如果我未曾經驗離別的悲傷,也許很多深刻的詩文或事物,都沒辦法體會了。

那些年,我經常坐著同樣的夢,夢見自己是一隻走在夜霧裡的螞蟻。我家在路的盡頭,被夜稀釋得很大很遙遠,我一直走不到家,腿逐漸累得抬不起來。這時候,傳來巨人震顫的腳步聲,擔心巨人一腳將我踩扁。那個畫面,像慢動作在我夢境不斷播放。就是在這時候,我抱著小腿哀嚎的哭醒,像狗兒喉嚨深處發出的悲鳴…

長耳兔,後來我明白那個夢境,是缺乏安全感,所以我開始正視自己的分離焦慮,看到自己缺乏安全感的一面。

因為分離的痛苦,除了對過往的依戀,也包含著對未來的恐懼,害怕失去感情,害怕未來…這也看的出一份深情。

但分離也可以是一種學習,學習自由以及獨立。<莊子˙大宗師> 寫道:泉水乾凅了,魚兒一同困在陸地上,互相用潮潤的口氣吹吸,用唾液濕潤對方,倒不如在江湖裡,相互忘掉的好。

莊子講的是一種自由,魚兒在大海裡的自由,比起互相「吐口水的相膩」,也是另一種美感。怎麼說呢?因為魚兒回到大海,雖然不能膩在一起,卻使得相濡以沫的日子,變成珍貴的印記。

分離是我們必須學習的功課,因為人總要離開現在的時空,到達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經驗分離,會珍惜相處的美好,在離開與歸來之間,尋求一份重要的意義。

如果我們這樣看分離,分離會帶來成長,產生深刻的力量,像楊過練得「黯然銷魂掌」,就是一種力量的隱喻。

不再作螞蟻夢的 阿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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