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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深動力》一書,是我延續《對話的力量》,落實在閱讀裡的對話。書中我列出幾篇經典,包括魯迅的《藥》、顏森《失落的森林》、川端康成《結髮》、蘇童的《小偷》,與福克納《賭注》,在帶領閱讀的過程,如何搭配對話、體驗性對話、提問權還給學生的對話…..
 

我的授課對象,是小學六年級的孩子,偶爾也有國高中生在其中。帶著孩子閱讀,以及帶著孩子討論,討論過程澎湃有趣,無疑令人開心。
 

五年級最後一堂課,我以故事帶領討論,原本準備的故事,是蘇童《儀式的完成》,以及安房直子的《鳥》。未料這兩篇故事,早已引導過了。令我訝異的是,我才剛提出故事的名字:《儀式的完成》,孩子們開始你一句我一句,提到故事裡的「龍鳳大缸」、「民俗學家」、「八棵松村」、「五林」……,還有故事裡怪異的經歷。

 

我訝異他們的記憶力,更有感於以故事、對話、提問、討論進行閱讀的力量。

當我提到《鳥》,孩子們立刻說「海鷗」、「海女」、「一對男女」、「羽毛」……,我真是開心這些意象、敘事內容,以及他們的回應。

 

那該帶領什麼故事呢?我甚久沒討論蘇童的《小偷》,這一篇小說的討論,多半是在教師研習時,示範給教師看才呈現。我決定為孩子講述蘇童的《小偷》,未料有幾位孩子聽過了,後來得知是老師說的故事,大概我去示範講座,老師聽了有心得,因此對孩子說故事吧!這對我而言甚美好。如今我將講述過程,蘇童的原文,都放在書裡面了,也許有老師嘗試說說故事。
 

和孩子討論「小偷」,讓我大吃一驚。多半的孩子對於「偷竊」,未意識到有如何不妥?我因此罕見的,在討論這個主題時,談論「非告訴乃論」,討論「偷竊」與人的關係,也討論「法律」流程。
 

「小偷」這個主題,我以為孩子們都懂得,關於偷竊的道德、行為、法律與界線,即使自己偷過東西,也知道「偷竊」的嚴重性,「偷竊」在人與人的倫理間,會有受到哪些折磨、回應與責任?這一類的議題,過去比較多被教誨,而少被提出來討論,更少有機會以「體驗」的方式討論,這也許是當今課堂的改變,如學思達、MAPS、學共等改變舊形式的教育方式,應對新時代的面貌。

這一週的小偷故事,有一個有趣的討論,我對孩子說一段故事,收錄在書中的敘述如下,這是原著蘇童的文本,我以口述改編了故事:

 

譚峰走路步子很大,我小跑步追,才能跟譚峰並肩,問他要幹什麼?他卻笑而不答地走著。
 

我們巷子頭是家鐘錶店,鐘錶店的老張是老實人。老張是店主人,卻只能修理人家壞了的吊鐘。那個年代手錶是奢侈品,大人都沒有戴腕錶,小孩更不可能戴錶。吊鐘家家戶戶都有,壞了就找老張。
 

譚峰走到巷子頭,停下腳步,往錶店多覷了一眼,轉頭跟我說,「待會兒你站在這兒看著,若是有人經過,就朝裡面學狗吠兩聲。」
 

聽譚峰這麼一說,我下意識地回看巷子一眼,巷子空蕩蕩地,除了午後的陽光,一個人影也沒有。
 

我回過頭問譚峰,「你要做什麼?」
 

譚峰沒回應我,只是跟我說,「你照我說的做就對了。」
 

我不放心地再問他一次,「你到底要幹什麼?」
 

譚峰沒回話,閃身進入鐘錶店了。
 

午後的陽光白花花,照得我眼睛昏花。剛剛如沸水般的蟬聲,此刻彷彿隱匿了,我竟然聽不見蟬的嘈雜聲,只感覺我胸口有一片草原,草原上有一隻小白兔,咚咚咚的在我胸口跳著,敲打著我心裡的某些東西。
 

過了三十秒左右,譚峰從錶店若無其事走出來,不費工夫,手中便多了一塊亮晶晶的錶。
 

我感覺胸中多了一隻小白兔,共兩隻小白兔在胸膛奔來跑去。
 

我很驚恐的問譚峰,「你去偷錶?」
 

譚峰將錶放入口袋,若無其事的說,「對呀!」
 

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參與了他偷錶,結結巴巴的說,「可是……」
 

「可是,」譚峰輕鬆地接話,「我已經偷到了。」
 

譚峰朝巷子尾走回去,我跟隨著他的身後,只聽見胸口的兔子咚咚咚。

 

故事說到這裡,我問台下孩子們:請問,我這樣的行為,構成犯罪的條件嗎?
 

孩子大部分都有偷東西的經驗,且說得輕鬆自然,但是一提到故事的「我」所有的孩子一面倒說我有「犯罪」。
 

我意識到討論時體驗性的重要,不止是頭腦裡的「概念」、「思考」。這呼應了保羅‧塔夫歸納的研究,孩子的行為不是「理性」,而是成長背景裡的「應對」,甚難以理性改變行為,但是絕大部分人以「理性」、「處罰」想要改變孩子行為,那是甚困難的任務。在日常生活中,給子溫暖的回應,以乒乓球對話的方式,讓孩子的感官得到溫暖,讓大腦回路深化回應,是孩子改變生命應對的方法之一。在閱讀的層次中,體驗性的閱讀與討論,讓孩子感官打開,在事件上有所體驗,這件事不止是「觀念層次」,而是生命層次的經驗改變。
 

可惜的是「體驗層次」的閱讀與討論,並不受主流價值的重視。
 

在觀點層次的討論,孩子其實也頗有意思。其中有一堂課,有三位老師觀課,我將老師的意見納進來,邀請老師參與對話,老師的觀點是「我」無罪,因為沒有犯罪意圖。
 

這個觀點上的討論,大致上在這兒會引發思索。一位孩子提了一個例子,有人託你帶行李入海關,結果行李藏有毒品,受託人無犯罪意圖,但是卻有刑責….
 

這個觀點的例證,從孩子口裡說出來,讓我驚訝孩子的舉例貼切,倒讓老師一時答不出來了。
 

薩提爾的冰山脈絡,將感受、期待、觀點、渴望分了幾個區塊。但是真正進行對話時,會發現一個提問、對話元素中,不止是感受、觀點或者期待,而是混和著觀點、期待與感受,尤其是各層次與感受,幾乎都互有聯繫關係,都可在感受層次進行對話,這樣的提問方式是體驗性,然而體驗性的論述上,似乎需要更多的開發,才能有更多清晰的脈絡,這是再次進行「小偷」故事對話,而有的新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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