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與儀婷聊父親,我夜裡夢見父親了。
父親取出鞋拔,坐在小凳子穿鞋,說他調學校教書了,那所學校位置比較遠。夢裡,父親聊了教育想法,父親聊得挺精神,夢裡我很專注傾聽,然後夢即刻結束了,夢醒時凌晨三點半。
從美國回來之後,維持三點半起床,靜心、讀書與打字,有時焚一炷香,固定的吃飯時間,固定的運動時間。我有時候心情如此,會想維持一陣子固定作息。
父親過去也那麼固定,他固定幾點起床,固定在廚房煮飯,一星期買兩次菜……。
父親固定的生活,成了我生活插曲。他一早就起床,必定喚我起床,他不管我起床否?下樓澆花做飯去了。我聽他的呼喚聲,每次皆心生厭煩,拉起棉被蓋頭即睡。
父親在廚房煮三餐,我內在有點焦慮,因為,父親必定會喚我吃飯,吃飯時間我總忙,不是早晨忙著睡懶覺,就是晚上忙其他事,上了飯桌必定不開心,我常在飯桌抱怨一陣。
父親這一點了不起。
他不跟我們鬧脾氣,他發了脾氣很快忘記,吃飯時尤其如此,儀婷最讚嘆父親這一點,父親不跟孩子冷戰,不將脾氣延續太久。若非如此,我應該不想回家,因為他不生我的氣,我常常生他的氣。
我最記得28歲那年,我與鄰居阿亮,還有同學阿福在三樓打牌,父親最反對無意義的事,賭博正是他最反對。所以我們偷偷玩,阿亮的媽在外面呼喚,喚他回家吃晚餐,阿亮卻相應不理,父親生氣的從一樓上來,想看我們到底在做什麼?
父親罵著阿亮不孝,怎麼任憑媽媽呼喚,竟還不趕緊回家?他發現我們竟然打牌,父親生氣的要阿亮滾,也要阿福滾出去,阿福跟父親感情好,還想多辯解兩句,父親什麼也不想聽,要我們通通滾出去。
那日儀婷在樓下,陪父親包水餃。那天父親心情極差,因為大姑姑死訊傳來,父親曾尊敬大姑姑,因為大姑姑捨身,救了一整個家族。
我並不知道姑姑亡故,就算知道了,我也沒有感覺。我沒見過大姑姑,亦不知父親那麼久未見,怎麼會有那麼多悲傷?
阿亮悻悻然回家了。我陪著阿福「滾」出去。臨出家門前,父親問我去哪裡?我負氣的跟父親說,「你要我們滾。」
我心想,我就滾給你看。
如今想來我太忤逆,28歲的大人了,沒有固定的工作,在家裡面混吃混玩,還跟父親生氣嘔氣。任那個父母都受不了吧?
我滾出家門之後,父親隔日就打CLAA機,只是我完全不想回,正是賭氣的狀態。父親找了妹妹幫忙,打電話要我回家。
我賭氣了好幾天,才回到家裡。父親也不再生氣,只說大姑姑過世,大姑姑的犧牲,父親心裡的悲痛……
我其實也不想這樣。就算聽父親的心聲,我也帶著嘲笑與抱怨,父親並不在意。這樣的戲碼,在我家頗常上演,我抱怨我的父親,對自己其實也抱怨,但是並不真的覺知,直到我認識冰山。
我覺得很多景物,都以接觸冰山為界,生命前後大不相同。
我參與貝曼兩天講座,內心有一塊冰融化,具體而言,那是什麼我不清楚?
接著我進入兩年專訓,第一梯次四天上完,內心是「空蕩蕩的飽滿」,就是內在的充實感,是一種空的充實。
回到家裡的日子,廚房傳來父親煮飯聲響,竟是那般令我感動。過去那種煩躁感,一點一滴的流逝了,彷彿從身體某個洞,或者順著什麼管道,說不清楚的軌跡,流到遙遠的世界去了,那個世界在跟我道別。
那是特殊的一種體驗。
我猶然記得一幕,我坐在客廳,叔叔每個月都來家,找父親聊天問候,他們在我專訓之後,有天一踏進屋裡,嬸嬸即帶著詫異的眼神,說了一句我永遠記得的話:「崇建,你怎麼變了?變得好不一樣。怎麼變得那麼寧靜穩重?我說不出來…..」
原來,不是自己的體驗而已,外人也感覺得出來。
那是一份內在連結,說不清楚怎麼了?
但這份內在連結,隨著專訓的結束,我回到一半慣性,在慣性與覺知中,起起伏伏好一陣子。
直到2012年認識托勒,因為我對冰山的熟悉,托勒瞬間與冰山融合,我彷彿懂得了什麼?但是語言實在說不出,而時刻覺察與回應,也實在很難說給其他人聽?成了我每日的練習。
那時接觸托勒,竟與冰山的結合,是生命另一條分界,世界前後大不相同。
父親在家的日子,我感覺那份實在,滲入我的肌膚感官,從開門吸入慣常味道,得知父親與後母在樓上,我感覺那一刻幸福。
廚房的鍋鏟聲,家人的扮嘴聲,都是幸福的體驗。
彷彿一睜開了眼睛,世界變得眉清目秀,生命變得輕鬆飽滿了。我方明白,這是冰山中渴望層次連結,世界不是虛無飄渺,而是不管世界如何,都能讓自己實在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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