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提及:「寫作班的廁所,整包衛生紙被塞進馬桶,洗手乳被整瓶倒進馬桶….」當時我已經知道是哪位孩子了,我選擇的方式,「我沒打算告訴父母,也不打算找他談話,我進行的是公開談話,告知全班一個多月以來廁所的狀況,並且告知我知道是哪位?但是我不會告訴眾人,也不想告訴他,我只是好奇怎麼了?」
這個孩子在我宣布的當週,並未犯同樣的錯誤,但只是停止了一週。
隔週又開始了。衛生紙被塞進馬桶,或者整包衛生紙弄濕,並且將填充滿的洗手乳,整瓶倒進馬桶裡面。
這樣的狀況週週如此,在我當眾宣布之後,又持續了六、七週。
我並未處理這件事,在課堂亦未明示、暗示,我好奇的是孩子的處境,這孩子也許心存僥倖?也許認為我並不知道是誰?只是這樣子說說而已。
我未處理這件事,主因是我不知道如何對孩子更好?我希望孩子負責任,也希望孩子被接納,進行這樣行為的孩子,內在有憤怒無出口。我知道這孩子沒朋友,被同儕欺負與排擠,內在充滿恐懼與孤單。若是我跟他告誡,加深了他內在的恐懼,讓他對周遭有著不信任,那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關注這個孩子,勝過於解決這個問題。每週損失一包衛生紙,損失半瓶洗手乳,的確讓人感到心疼,我不喜物資浪費,然而教育何嘗沒有成本?
我觀察了六、七週,始終沒有跟孩子說明,我心思也許有天會停止,因為沒有收到反應,孩子就會無趣而停止了。
當天有位媽媽,看見我夾衛生紙,問我怎能淡定以對?我並不感到生氣,即使又持續六七次,我仍然只是好奇,並且思索如何應對?而未真正處理此問題。其實還有個殘酷的事實,這位犯錯的孩子,正是這位媽媽的兒子,其實我很心疼媽媽的處境,常想媽媽如何接受?
這個孩子內在充滿恐懼,課堂的人際關係不佳,回答問題時內在恐懼顯現,呼吸都很急促。孩子過去被父母嚴厲對待,父母也會體罰孩子,孩子幼小的心靈,哪裡不會恐懼呢?但是母親改變甚大,跟我晤談過兩三次,開始和孩子對話了,也能接納孩子的狀況,孩子的內在有了空間,我看見孩子的恐懼少了,回答問題的內在較放鬆了,這是孩子的長進。
這一週的作文課,一位女孩進廁所,發現衛生紙又全濕了,沒有衛生紙可用。我想這個時候到了,先終結這件事吧!轉頭看著這位孩子,我問他怎麼又做了呢?上次我提到這件事,又經過了六七次了呢!我很好奇發生了什麼?
孩子沒有多說話,只是看著我而已。孩子如常問我字怎麼寫?我也如常回答他。
我請媽媽來談話,我想應該跟媽媽說。但是我也想照顧媽媽,不想讓改變中的媽媽,太過感到沮喪,我跟媽媽分享孩子的轉變,這個事件的內在成因,我的好奇與想法,並且告知媽媽回去的應對。
孩子面對這個問題,只說是惡作劇而已,並且認為我不知道真相。
我和孩子談了幾個問題,孩子並未認真回應,但是答應我不做了。我們簡短的對話,我只想讓他覺知,覺知他的處境如何?設立一個界線給他。
如何讓他負責呢?其實我想不出來。我沒有任何的懲罰,因為除了讓孩子站個一分鐘,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回饋?只是問孩子該怎麼辦?孩子聳聳肩不知道。我回饋不讓他賠償了,但是不代表不用負責,這件事在社會上,是會收到回饋的,他惡作劇的行為,會被誤解為破壞,且他想要有朋友,但是這樣的行為不會有朋友。
他也同意千樹成林與一般學校不同,一點兒都不嚴格,也真心將他當朋友,我請他珍惜這段友誼,這是我們談話的內容,以及最後的結束。
寬容出自於本能,出自對孩子的關注,目的並非讓他終結行為,因為終結了一個行為,未來可能有更精細、更大膽的行為產生。也許他日後還會破壞?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如此?若是會再次如此,我想除了回饋責任,應該仍會寬容以對,因為沒有孩子不犯錯,故意犯錯的背後,有其痛苦的過去使然。
若想要解構這個痛苦,本身就有其代價,這個代價對我而言並不大,千樹成林本就可以寬容,起碼沒有教師質疑,也沒有人太憤怒此狀況,起碼讓我感到欣慰。寬容的方式非止一端,每個人的應對不同,沒有最好的應對,只有我們能承擔且願意的應對,若是再次發生事件,我再看看自己的回應,再分享內在發生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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