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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世時,我喜歡中秋節,因為,父親中秋節生日,全家人一起相聚。
父親過世後,中秋節成一般節日,沒有特別過節。
今年中秋節,趁著工作之便,我拎著禮物,去西安探望大哥。
多年沒見大哥,只有過年問好,他常常問我,何時來西安?
父親過世之後,我探望大哥一次。也是去西安演講,順道探望大哥,那次,大哥滿頭白髮,去高鐵站接我,激動的告訴我:俺以為爹走了,你就不會來了。
大哥張開雙臂,我也張開雙臂,我們同父異母,年紀倒像是父子。
我姪兒告訴我:爹知道你要來,激動的一夜沒睡。
大哥在我前面,穿一身粗布衣,身形顯得瘦小。
開車回家的路上,他將親人問個遍,台灣的弟妹叔伯…,誰誰誰過得如何?
台灣親人不多,很快問完一圈,便沒有太多話。他的鄉音我不熟,我的腔調他不懂,那天,只剩引擎運轉聲音,姪兒換檔打檔聲,我偶爾問幾句,交流不是很順暢,而且,我常一脫口,喚他的稱謂是「爹」,才意識到喊錯了,大哥估計也沒聽清。大哥長我25歲,我與姪兒年歲相當。
大哥一生苦命,自幼無人照顧,又流浪作苦力,營養自然不足。父親對大哥虧欠,見了面總想教育他,幾次見父親說大哥,大哥又氣又委屈,我見了都難過。
今年去西安講座,時間恰逢中秋,我掂著禮物去,很像童年返鄉,返回外婆家過節,我特意交代姪兒,別讓大哥來接我,他已經83歲了。
車剛停在家門口,一大幫親戚等著,幾個孩子長大了,都成家生孩子了,要懷裡的孩子喊我:太爺爺。
我見叔叔、大哥、堂哥都在,只是年紀更大了,一一向他們問候,身體好嗎?日子好嗎?他們笑瞇瞇的,帶著特有的敘述:「好著呢!」
大哥身體還硬朗,走路顯得慢了點,吃飯時上下樓梯,我扶著大哥走路,真像我陪著父親。
年前,大哥特別跟我視迅,提到父親的骨灰,想移來家鄉安葬,當時,因為諸多原因,我沒有答應大哥。
這一次見面吃飯,大哥突然跟我說:不用移了,沒有關係。
我好奇大哥轉念?大哥說自己信主了。
我問大哥怎麼信主了?
大哥用家鄉話,開心跟我說著。我沒怎麼明白,怎麼突然信主?大哥說五叔也信了,六叔快要信了….
我從台灣帶的酒,大哥在席間啜飲,大哥說每天得喝酒,不喝渾身沒力氣。我心裡想著創傷,跟飲酒也許有關。我陪大哥喝酒,也勸大哥少喝,大哥說他知道。
席間,大哥突然感嘆:以後,俺還能見你幾次?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
我跟大哥保證,只要來西安講座,我一定前來探望。我拍著大哥的肩,說他會超過一百歲。
大哥呵呵笑了起來,要我常來西安講座,還問了我去過哪兒講?我說了幾個城市,大哥豎起大拇指說:俺家出秀才啦!
我看著席間的親人,這天是中秋前一日,跟大哥相聚吃飯,彷彿當年與父親過節,父親當年也喝點酒,我也要父親少喝酒…
吃罷一餐飯,我就告辭趕車,要大哥好好保重,來年再來相見。大哥在飯廳外送我,他總是目送我上車,今年也不例外,站在白花花陽光下,從目送到揮手,我看著大哥瘦小身影,總想起我們相聚的年歲。
我行李多了冬棗,幾個姪兒種地,那是他們的經濟,想讓我好好嚐嚐,裝了一大袋子,帶著秋天的氣息,還有陽光的明媚。我在西安旅社嚐,秋天的空氣與畫面,大哥在飯店揮手身影,都在我腦海中縈繞。
中秋過去不到一個月,前天清晨收到訊息,姪兒捎來的文字。
大哥前晚心梗走了。
我看著訊息晃神一下,想著大哥對我說:以後,俺還能見你幾次?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
想著大哥在陽光下,揮手向我道別,那天,是中秋節前日,陽光、空氣、溫度都很美,那天晚上月亮很圓,整個秋季的氣息,我仍然有深刻感受。
我與大哥那餐飯,竟是與他最後一面。
天地悠悠,人生一瞬。我想起父親過世前,前一晚我與父親,坐在沙發聊天,當晚最後聊的幾句話,我都還深刻記得。大哥走前的相見,我們相聚的日子,我也仍歷歷在目。
中秋節過了,季節到了深秋,空氣更有涼意,我看見遠處,五顏六色的風箏,飛得很高,也飛得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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