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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宜蘭三日，趁機走訪羅東夜市，人人皆知的阿灶伯，果然大排長龍。我排隊15分鐘，吃了一碗湯，湯頭清淡有滋味，軟嫩的羊肉片夾著青翠的小白菜，口感果然十分好。

宜蘭三星產蔥，因此排隊10分鐘買煎包，蔥多鮮美，也是夜市飲食，這是名不見經傳的攤位，但亦飽足外地來的旅人。

我已經不逛夜市久矣，但對幾個夜市的飲食記憶不忘，比如台中市中華路夜市的潭子臭豆腐，忠孝路夜市的新疆羊肉水餃。還有豐原廟東的蚵仔煎、排骨酥麵與天婦羅小店。這些尋常飲食最吸引我之處，在於廉價且美味，雖然食材與味道常不穩定。

但相對於高檔餐廳，我常試一次即止，往往大失所望，也可能慶幸自己失望，不必費鉅資（上千元即是鉅資）品享。對飲食達人推薦的昂貴飲食，我也經常不敢苟同，即便是飲食界夙有名聲的名人。以往我經常有機會與他們一同試菜，或者一同飲食，我發現飲食美學觀和他們有差距。

比如有一次到台北的創意料理試菜，師傅端出的山葵醬，濃稠與滋味都屬下品，一旁的飲食大老竟因其是山葵，不是代用品辣根，而予以稱讚，但尋常飲食，一份套餐1600元，對我而言已是天價，哪裡值得讚揚？即使是真山葵，都該以飲食不合標準批評，若是一套餐120元，那當然就要稱讚了。

比如我對台中市幾個昂貴的法式料理、日式料理皆頗有意見，有些是食材不當令，或是當令而料理不當；有些是出菜順序，生熟食排序亂套，或者上菜節奏紊亂，或者菜與菜之間的排序大有問題，如兩道湯在飲食序列中間連在一起、上了太多杯湯水與醋，絲毫不見飲食結構，出菜的結尾草率，連一點兒餘韻或美感全無；有些是服務態度，竟挾自身見識法國餐廳的服務，對鄰桌客人較遲疑於餐廳規矩，而言語奚落。以上皆不符合餐廳收取客人的價位，也有失具水準餐廳的格調。因此前兩年看到文壇前輩推薦幾家台中料理，理由是台灣人掌廚，我真想為文，指出這些高級料理的不是之處，價格貴而不高貴，哪裡對得起國人？後來想一想，根本沒這個必要，因為我除了請客之外，哪裡能到這些昂貴餐廳吃飯？根本是個上不了台面的傢伙，達官貴人絕不會理我這等鄉野鄙人。

但小吃食也有令人失望之處，比如宜蘭一家著名的卜肉，非假日中午飲食還要排隊30分鐘，但這著名卜肉是炸熱狗的麵粉，裹上豬肉油炸，滋味不甚了了，難道所有人都跟我一樣？看飲食介紹而來？而且我要了一盤炒蔥，真無特別之處，好吃的蔥絕對不是這個滋味，我懷疑這真的是三星蔥？或是三星蔥也要看品質，起碼這家店並不厚道，小小一盤炒蔥要價一百元，我上菜市場買菜時，菜販送我的蔥都比他多，比他甜美。

還有一家位於宜蘭市的「正常」鮮肉小籠包，盛名鼎鼎，我排隊足足排了1個小時20分鐘，卻覺得滋味不過爾爾，大概我經常吃麵食之故。我尤其對小吃店的衛生在意，只見店員收了客人紙鈔，找回紙鈔與銅板，卻未洗手，就直接去揉包子的面皮了，我實在想轉頭離去，卻又覺得自己太計較了。但是為何一般人不計較呢？想想自己真是個難搞的傢伙，不應該對一籠60元的包子有意見。

但這家小店也有可愛之處，早上8點開門，中午12點半就休息了。我11點半抵達，竟然拿到倒數第二號牌子，亦即兩分鐘之後的所有客人，都無緣吃這搓揉過紙鈔細菌的鮮肉包子，一笑復一嘆，起碼店家並不為了賺錢而大肆接客，小店的人手依舊慢條斯理，緩慢的經營，讓我心靈升起可愛的情緒，能暫時忘卻骯髒的肉包面皮，但我絕對不會去第二次了。

在等食之際，我看王國維的詞打發時間，有一句：「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我會心一笑，因為心中琢磨著的，是另一句清朝人趙翼的詩〈野步〉：「最是秋風管閒事，紅他楓葉白人頭。」時值秋天，我卻像秋風一樣，管起了飲食的閒事，又一嘆復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