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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學生只要聽到寫作文，就開始搖頭抗拒、唉聲嘆氣，他們最不喜歡寫作文；不少家長提到作文，也紛紛搖頭，唉聲嘆氣！他們最怕的就是孩子寫不出作文，成了家長功課，或者孩子作文能力貧弱，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可能寫不出作文？
每年暑假，都有父母遠道求助，共同的問題都是：「我的孩子寫不出作文！」
我最好奇的是，「孩子寫不出作文，是因為他們書寫有困難？不會寫國字？還是不會說話？」求助的父母否定我上述疑問之後，紛紛搖頭說：「不知道，就是寫不出作文。」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狀況時，簡直匪夷所思。
怎麼可能寫不出作文呢？在我的認知裡，只要會說話，應該就會寫作文吧！只是寫得好不好？五四運動的胡適之先生，提倡白話文運動：「我手寫我口。」只要將心裡想的、嘴巴說的話，變成文字寫出來，就是一篇文章了。頂多只是口語化、結構不嚴謹、文學性不夠優美，怎麼可能「寫不出來呢？」
別以為這些孩子讀書不多、修辭能力不好，所以寫不出作文！這些寫不出文章的孩子，有一大部分是閱讀豐富，功課突出的資優生。不只是孩子，近幾年，我指導成人書寫生命敘事，也遇到很多人寫不出文章，尤有甚者，一位以書寫為職志的朋友，為此奮戰17年之久，只要坐在桌前開始寫作，便完全寫不一個字。另外，我到國小指導教師作文教育、到國教院擔任寫作指導，都遇到教師寫不出作文的狀況。
可見寫不出作文，不是學生的專利，一般大人也會有這樣的狀況。
如果你是一個為作文所苦的學生，或者有孩子如此的家長，看到教師也寫不出作文，心情應該感覺比較放鬆吧！但是面對作文寫不出來，或者寫得很差勁該怎麼辦？
我不禁回想自己學生時代，作文並不突出，那是如何變成一位作文教師？甚至成為一位作家的呢？
記憶中的第一篇作文
我就讀的小學，是台中市的建功國小。當時流行的作文格式，也不知道是怎麼傳播的？作文的結尾段落，一定要加上「早日反攻大陸，解救水深火熱的苦難同胞」，才算是合格的好作文！這個現象，90年代賴聲川的相聲劇還曾調侃過。大學時期，我整理國小至國中的作文簿，十篇有八篇的結尾，都會來上這麼一句，自己看了都好笑。不管題目是中秋節、端午節，還是運動會、遊記、我的母親，幾乎都可以冠上「水深火熱」之類的八股文收尾。仔細思考，這些固定形式的書寫策略，也出現在老師批閱作文的評語，同樣是安全且固定的形式：「結構完整、文意通順、前後呼應、生動有趣。」
坦白說，當時看這些評語，不大瞭解什麼才是結構完整？什麼是結構不完整？那樣寫是通順？那樣寫不通順？又怎麼樣的文字才算生動？就像反攻大陸只是一組詞彙，我並不知道那樣的詞彙，需要經歷戰爭的恐怖，也不知道大陸人民怎麼會生活在深水中？在熱火裡？又為何要解救他們？一切都在懵懂狀態。
學生時代，我的功課很差勁，作業很少繳交，是老師眼中的壞學生。但寫作文對我而言，倒是沒有困難，反正亂掰一通，結尾套個公式，交差了事。雖然不曾寫不出來，卻也鮮少被老師讚賞。
唯一令我驕傲的作文記憶，發生在小學三年級的自習課。那是某個週三中午，接近下課時間，同學紛紛收拾書包，等待老師宣布放學。沒想到年輕美麗的班導師卻板起臉孔，嚴肅的教訓我們：「作文是怎麼寫的？只有班長一個人認真寫，其他人都敷衍了事！除了班長以外，都留下來寫作文，不准回家吃飯。寫完交給我看，我說好，才能走！」
全班噤聲不語，只有班長安靜離開。對我而言，班長功課最好，被老師稱讚理所當然。但對其他功課優秀的同學而言，老師的訓斥，卻是一種折磨，因為有幾個好學生哭泣了。我記得自己的困惑只停留一會兒，便拋諸腦後，反正我也搞不清楚，作文該怎麼認真寫？何況文章已經寫了「反攻大陸，解救同胞。」老師竟然打回票？這是怎麼回事？
但我調皮慣了，不會為這種事情難過，沒多久便振筆疾書起來。
我當年寫的作文，早已資源回收了，但是這麼多年來，我仍然記得作文的大概內容，我試著以小三的口吻寫出來：
爸爸從田裡種菜回來，進門的時候，很大聲的呼喚媽媽：「老婆，吃飯吧！我已經種完菜了，鋤頭也藏好了，就藏在第三棵木瓜樹下。」
這時，媽媽生氣的瞪爸爸一眼，緊張的說：「你這麼大聲作什麼？不怕鋤頭被人家偷走嗎？」
爸爸聽了，趕緊跑回菜園，看鋤頭在不在？回來之後，在媽媽耳邊小聲的說：「老婆！鋤頭被偷走了！」
老師現場批閱作文，在作文簿上寫著「文意通順、生動有趣」，評為「甲上」。我猶記得離開教室的時候，身上沾滿得意的春風，腦袋裡面不停的播放「甲上」的字跡，還琢磨著「文意通順、生動有趣」的意思，沾沾自喜。倒是那些優秀的學生，面色凝重，下筆猶豫再三，寫了又擦，擦了又寫，文字沒個著落處。我偷偷瞅了他們一眼，心情愉快，那是我學生時代最得意的記憶。
這篇作文寫的內容，是參考書中的小故事改編，並非真實發生的事件。但那時候，爸爸在家後面的河床地上，開墾一塊菜田，常常扛著鋤頭種菜。也許生活經驗之故，改編這則類似笑話的故事，卻得到老師的肯定，無形中讓我增添信心。
要勇敢下筆
小學三年級的寫作經驗，給了我一個心得：寫作文要勇敢。因為我並不確定，什麼是好作文？既然如此，那就大膽一點兒，我不要像那些寫了又擦，擦了又寫的同學，既累人，又不一定寫出好文章。
如果你寫不出文章，或者寫不出好文章，我邀請你像我一樣，勇敢下筆，大膽為文，先別急著寫出一篇「好文章」。待老師批閱之後，你再仔細琢磨，欣賞自己被老師肯定的部分，並且勇於請教老師，結構哪兒不完整？哪兒是口語話？何處文意不通順？要怎麼樣才能改善？
更重要的是，你再次寫作文時，仍舊要勇敢下筆，不要怕寫出爛作文。只要多寫幾次，多和老師互動，培養品評文章的覺察力，作文能力會漸漸改善。如果你有閱讀習慣，請注意書中呈現的內容，是否和你寫作的題材相似？和你想表達的東西彷彿嗎？別人是怎麼表達？自己可以怎麼學習？
如果你是一位教師，面對學生貧瘠的作文表現，即使你不斷耳提面命，強化修辭，收到的成效卻很少，仍舊一籌莫展，我建議不妨轉換另一種方式。
就邀請孩子們大膽書寫吧！先寫幾篇「爛作文」。這個方法，是從娜妲莉．高柏（Natalie Goldberg）著作的暢銷書《心靈寫作》轉化而來，但不同的是，在學生書寫的過程中，教師必需透過正向的引導，讓孩子看見自己文章的長處，那怕是隻字片語，都有機會逐漸擴大成一整篇好文章。因為我發現，在學生雜亂的文字敘述中，只要稍加轉化，就能成為好文章。美國浪漫主義作家愛默森說：「什麼是雜草？是優點未被發掘的植物。」教師的任務之一，是讓孩子們接納、並且認識自己的文字，才有機會轉化成高雅的成品。
想要寫好作文的要訣，就是多讀多寫。問問全國的學生，誰不想寫好作文？但學生為了寫出符合標準的好作文，往往不敢下筆，然而學生認知的審美標準，通常模糊不清，卻因此侷限書寫能力，重則寫不出來，輕則內容貧瘠，作文能力永遠不會好。
要孩子勇敢下筆，不懼怕書寫爛作文，再從文章中予以正向引導，是我在作文教育中的策略。至於目標，和所有教師一樣：讓學生不恐懼寫作，寫出優美的好文章。
我常使用這個策略，幫助寫不出作文、或者作文基測四級分以下的學生，學生的寫作能力因此被解放，也比較樂於書寫，作文能力自然提升了。因此當家長問我，你是怎麼讓孩子作文能力變好的？我都回答：「我只是讓他們寫爛作文罷了！」家長若不是愣住，就是搖搖頭笑說：「您真會開玩笑！」
怎麼可能寫不出作文？
每年暑假，都有父母遠道求助，共同的問題都是：「我的孩子寫不出作文！」
我最好奇的是，「孩子寫不出作文，是因為他們書寫有困難？不會寫國字？還是不會說話？」求助的父母否定我上述疑問之後，紛紛搖頭說：「不知道，就是寫不出作文。」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狀況時，簡直匪夷所思。
怎麼可能寫不出作文呢？在我的認知裡，只要會說話，應該就會寫作文吧！只是寫得好不好？五四運動的胡適之先生，提倡白話文運動：「我手寫我口。」只要將心裡想的、嘴巴說的話，變成文字寫出來，就是一篇文章了。頂多只是口語化、結構不嚴謹、文學性不夠優美，怎麼可能「寫不出來呢？」
別以為這些孩子讀書不多、修辭能力不好，所以寫不出作文！這些寫不出文章的孩子，有一大部分是閱讀豐富，功課突出的資優生。不只是孩子，近幾年，我指導成人書寫生命敘事，也遇到很多人寫不出文章，尤有甚者，一位以書寫為職志的朋友，為此奮戰17年之久，只要坐在桌前開始寫作，便完全寫不一個字。另外，我到國小指導教師作文教育、到國教院擔任寫作指導，都遇到教師寫不出作文的狀況。
可見寫不出作文，不是學生的專利，一般大人也會有這樣的狀況。
如果你是一個為作文所苦的學生，或者有孩子如此的家長，看到教師也寫不出作文，心情應該感覺比較放鬆吧！但是面對作文寫不出來，或者寫得很差勁該怎麼辦？
我不禁回想自己學生時代，作文並不突出，那是如何變成一位作文教師？甚至成為一位作家的呢？
記憶中的第一篇作文
我就讀的小學，是台中市的建功國小。當時流行的作文格式，也不知道是怎麼傳播的？作文的結尾段落，一定要加上「早日反攻大陸，解救水深火熱的苦難同胞」，才算是合格的好作文！這個現象，90年代賴聲川的相聲劇還曾調侃過。大學時期，我整理國小至國中的作文簿，十篇有八篇的結尾，都會來上這麼一句，自己看了都好笑。不管題目是中秋節、端午節，還是運動會、遊記、我的母親，幾乎都可以冠上「水深火熱」之類的八股文收尾。仔細思考，這些固定形式的書寫策略，也出現在老師批閱作文的評語，同樣是安全且固定的形式：「結構完整、文意通順、前後呼應、生動有趣。」
坦白說，當時看這些評語，不大瞭解什麼才是結構完整？什麼是結構不完整？那樣寫是通順？那樣寫不通順？又怎麼樣的文字才算生動？就像反攻大陸只是一組詞彙，我並不知道那樣的詞彙，需要經歷戰爭的恐怖，也不知道大陸人民怎麼會生活在深水中？在熱火裡？又為何要解救他們？一切都在懵懂狀態。
學生時代，我的功課很差勁，作業很少繳交，是老師眼中的壞學生。但寫作文對我而言，倒是沒有困難，反正亂掰一通，結尾套個公式，交差了事。雖然不曾寫不出來，卻也鮮少被老師讚賞。
唯一令我驕傲的作文記憶，發生在小學三年級的自習課。那是某個週三中午，接近下課時間，同學紛紛收拾書包，等待老師宣布放學。沒想到年輕美麗的班導師卻板起臉孔，嚴肅的教訓我們：「作文是怎麼寫的？只有班長一個人認真寫，其他人都敷衍了事！除了班長以外，都留下來寫作文，不准回家吃飯。寫完交給我看，我說好，才能走！」
全班噤聲不語，只有班長安靜離開。對我而言，班長功課最好，被老師稱讚理所當然。但對其他功課優秀的同學而言，老師的訓斥，卻是一種折磨，因為有幾個好學生哭泣了。我記得自己的困惑只停留一會兒，便拋諸腦後，反正我也搞不清楚，作文該怎麼認真寫？何況文章已經寫了「反攻大陸，解救同胞。」老師竟然打回票？這是怎麼回事？
但我調皮慣了，不會為這種事情難過，沒多久便振筆疾書起來。
我當年寫的作文，早已資源回收了，但是這麼多年來，我仍然記得作文的大概內容，我試著以小三的口吻寫出來：
爸爸從田裡種菜回來，進門的時候，很大聲的呼喚媽媽：「老婆，吃飯吧！我已經種完菜了，鋤頭也藏好了，就藏在第三棵木瓜樹下。」
這時，媽媽生氣的瞪爸爸一眼，緊張的說：「你這麼大聲作什麼？不怕鋤頭被人家偷走嗎？」
爸爸聽了，趕緊跑回菜園，看鋤頭在不在？回來之後，在媽媽耳邊小聲的說：「老婆！鋤頭被偷走了！」
老師現場批閱作文，在作文簿上寫著「文意通順、生動有趣」，評為「甲上」。我猶記得離開教室的時候，身上沾滿得意的春風，腦袋裡面不停的播放「甲上」的字跡，還琢磨著「文意通順、生動有趣」的意思，沾沾自喜。倒是那些優秀的學生，面色凝重，下筆猶豫再三，寫了又擦，擦了又寫，文字沒個著落處。我偷偷瞅了他們一眼，心情愉快，那是我學生時代最得意的記憶。
這篇作文寫的內容，是參考書中的小故事改編，並非真實發生的事件。但那時候，爸爸在家後面的河床地上，開墾一塊菜田，常常扛著鋤頭種菜。也許生活經驗之故，改編這則類似笑話的故事，卻得到老師的肯定，無形中讓我增添信心。
要勇敢下筆
小學三年級的寫作經驗，給了我一個心得：寫作文要勇敢。因為我並不確定，什麼是好作文？既然如此，那就大膽一點兒，我不要像那些寫了又擦，擦了又寫的同學，既累人，又不一定寫出好文章。
如果你寫不出文章，或者寫不出好文章，我邀請你像我一樣，勇敢下筆，大膽為文，先別急著寫出一篇「好文章」。待老師批閱之後，你再仔細琢磨，欣賞自己被老師肯定的部分，並且勇於請教老師，結構哪兒不完整？哪兒是口語話？何處文意不通順？要怎麼樣才能改善？
更重要的是，你再次寫作文時，仍舊要勇敢下筆，不要怕寫出爛作文。只要多寫幾次，多和老師互動，培養品評文章的覺察力，作文能力會漸漸改善。如果你有閱讀習慣，請注意書中呈現的內容，是否和你寫作的題材相似？和你想表達的東西彷彿嗎？別人是怎麼表達？自己可以怎麼學習？
如果你是一位教師，面對學生貧瘠的作文表現，即使你不斷耳提面命，強化修辭，收到的成效卻很少，仍舊一籌莫展，我建議不妨轉換另一種方式。
就邀請孩子們大膽書寫吧！先寫幾篇「爛作文」。這個方法，是從娜妲莉．高柏（Natalie Goldberg）著作的暢銷書《心靈寫作》轉化而來，但不同的是，在學生書寫的過程中，教師必需透過正向的引導，讓孩子看見自己文章的長處，那怕是隻字片語，都有機會逐漸擴大成一整篇好文章。因為我發現，在學生雜亂的文字敘述中，只要稍加轉化，就能成為好文章。美國浪漫主義作家愛默森說：「什麼是雜草？是優點未被發掘的植物。」教師的任務之一，是讓孩子們接納、並且認識自己的文字，才有機會轉化成高雅的成品。
想要寫好作文的要訣，就是多讀多寫。問問全國的學生，誰不想寫好作文？但學生為了寫出符合標準的好作文，往往不敢下筆，然而學生認知的審美標準，通常模糊不清，卻因此侷限書寫能力，重則寫不出來，輕則內容貧瘠，作文能力永遠不會好。
要孩子勇敢下筆，不懼怕書寫爛作文，再從文章中予以正向引導，是我在作文教育中的策略。至於目標，和所有教師一樣：讓學生不恐懼寫作，寫出優美的好文章。
我常使用這個策略，幫助寫不出作文、或者作文基測四級分以下的學生，學生的寫作能力因此被解放，也比較樂於書寫，作文能力自然提升了。因此當家長問我，你是怎麼讓孩子作文能力變好的？我都回答：「我只是讓他們寫爛作文罷了！」家長若不是愣住，就是搖搖頭笑說：「您真會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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