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座在教育孩子,教育的語言偏負向,諸如「怎麼講都講不會」、「你怎麼這麼難教」、「我已經講幾次了?」
這些語言聽起來尚好,比之於「你怎麼那麼笨?」、「你就是個笨蛋!」,可能好上那麼一點兒,但是,孩子聽到大人如此說自己,若是長時間輸出,容易形成輸入裝置狀態,人的生命底層易覺得自己「不夠好」。
我想到七月初的工作坊。
一個純樸的女性來上課,我問她怎麼會想來上課?
她說自己腦內有聲音,每天早晨起床就聽見:要她去死一死。
這聲音存在腦內多久了呢?
她說從很小的年紀,幾乎是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存在腦海,不斷要她去死。
這個狀態真讓人悲傷。
第二天我邀請她上來,進行一段述情練習。
她的故事讓我糾心。
約莫她兩歲左右,母親為她洗澡,孰料一旁的哥哥溺死了。
母親從此數落她,為何死的不是她?為何她仍然活著,而哥哥卻死去了?罵她是個掃把星,說她為何不去死一死…….
但是她很堅持的活下來,沒有遵從腦內的聲音。
她在述情時在悲傷、憤怒、恐懼與痛苦這些感受上,都有很深的體驗感,但是一旦刻意靠近感受,便立刻回到頭腦,阻斷了情緒的連結,這是她的求生存本能。
我評估之後邀請她換個方式,再度敘述一次她的故事,她很迅速進入當時的體驗,情緒流動變得深切。我在一旁專注的陪著,關注是否有創傷反應。
我聽她的故事有個想法,也許,母親在童年時對她的數落,她內攝為心中的聲音了。
也許是頂不住壓力,她母親後來離家了,離開時還帶走弟弟,後來母親雖然再度回家,但是後面的記憶都忘了,只記得母親常對她咒罵。
她說完這些故事之後,我照例跟她一段對話,為她的故事收了尾,也邀請現場夥伴給予回饋。
夥伴們都很溫暖的回應,為這段故事以溫暖關門。
夥伴回應完畢之後,我請她覺察一下內在。
她很誠實的回應,夥伴們的回應都溫暖,但是她沒有任何感覺,仍然一如既往感到害怕,害怕長年存在她的心裡。
若是童年哥哥的不幸,媽媽的數落造成了衝擊,經歷了這麼多年過去,害怕仍留存於心中,聲音仍盤旋於腦內,大人對孩子的言行應對,其影響不可不慎重思考。
第三天上課的時候,她主動舉手想分享。
她分享自己說此故事多年,從未發生這一天的狀況。原來,她回去又重新述情一次,她依然感受到痛苦、憤怒與悲傷,但是,就在她述情結束之後,她忽然看到一個畫面,那是她母親的形象,她看見母親的臉受傷了,那是被家暴毆打之後的傷。
她說自己從未記憶此畫面,她困惑自己怎麼沒看見?只聽到母親要她去死的畫面。
母親受暴受毆的臉龐,那麼鮮明的呈現眼前,她突然對母親產生同情,那是她從未出現的情況。
她開始對母親感到心疼,也對自己感到心疼,奇妙的是與此同時,她上課時公眾述情結束,夥伴們溫暖回饋的畫面,突然重新躍上心頭,她突然感到溫暖了,感到自己被團體包容,被團體接納與傾聽。
這個溫暖來得並不遲。
我對此情況作了解釋。
我曾在52週的薩提爾聲音檔,有幾堂課談述情的方式,解釋述情的理由為何?當自己能全然接納情緒,全然專注的讓情緒流動,全貌視野有機會漸漸露臉,對他人的理解與接納真正出現,那是從自我出發的接納,我視為「推己及人」的方式。
不過,看到鄰座媽媽教育孩子,所幸語言不是那麼傷害,但是若能再溫暖一點兒,讓愛在孩子內在流動,在孩子內在形成堅實基礎,那麼,孩子接觸自己的同時,也不會有那麼多負面的自責了。
工作坊的這位女士,我對她充滿著尊敬,她的生命力很充沛,她誠實的面對自己與世界,我以為是一個重要的資源,因此徵得她的同意,陳述她的這一段故事,並且祝福她漸漸接觸自己,讓自己愛的能量,以及世界的能量流入,讓她能更感到溫暖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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