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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不少孩子,哭得歇斯底里,展開雙臂要大人抱抱。
 

有時候大人事情忙,無法好好照顧孩子,轉身離開做自己的事,孩子哭得死去活來;有時候孩子任性,一定要大人抱抱,大人對孩子任性不悅,一定不肯抱孩子,就形成了一場張力十足的拉鋸。
 

孩子如此,那大人呢?大人哭得歇斯底里,應該是遇到大失落,尤其是突如其來的失落,都是絕望般的痛楚。
 

但是當天工作坊結束了,我剛結束幾個對話,我看著腕上的手錶,正估量著何時要離開,欲赴一場晚宴。但是當天在連結自己的活動中,有幾位夥伴身體反應較大,有的人不斷打嗝,還有三個學員反應較大,對著垃圾桶乾嘔。身體的反應屬正常,因為一般人甚少連結自我,一旦刻意連結自己,身體著實感到陌生。
 

結束之後我需要一一關注,教導一些擺盪方法,或者從對話中帶一些資源,讓他們熟悉與建立穩固。所幸這一班十多位助教,都是資深的專業助人者。
 

當最後一位排隊的夥伴談話時,已到了赴約時間,我卻聽見聲嘶力竭的哭聲,我抽出眼光一瞥,見一對大齡婦人蜷縮著哭泣,幾位助教圍著照顧她。不久助教過來要我去,但我正對話到關鍵處,引導著資源的體驗,要助教代我照顧即可。未料婦人嘶吼著,只要我過去關照,這雖是任性的舉動,我也必得過去關注。
 

結束排隊談話的學員,我已經遲到了。我走過去坐在婦人前面,問她怎麼了?她提到在連結自身時,湧起一股難過上來,那股難過夾雜著被遺棄,不斷不斷地湧來,我並沒有聽她的故事,但是感覺身體裡還有憤怒,要她將憤怒吼出來,她趴在我身上吼著,憤怒與難過俱下,她連想到過去的故事,並未專注與情緒同在。過了一會兒時間,我要她回到當下,要她建立安全島嶼,未料她全身凍結了,我抱著她給她溫暖,輕輕撫著她的背,聽助教說她的議題走好久了,上過幾個老師的課,都有類似的狀態出現,只是身體沒有凍結,那是一個童年的創傷,似乎是關於被遺棄,且關乎生命長久的絕望感。
 

我瞥一眼手上的腕錶,已經遲到半小時了,但我只能遲到了。隨後我發現她雙手痙攣,她的恐懼上來了,雙眼透露著恐懼感。這情景我亦見過幾次,只是凍結伴隨著痙攣,是我第一次見到。在工作坊中沒有回溯,沒有任何的戲劇或雕塑,我正納悶她的傷痛怎麼來?助教告訴我一些狀況,她被縈繞已久的議題衝擊了,那是發生在她腦中的過去。
 

我打了電話延遲餐會,為她進行緩慢擺盪,幫助她慢慢緩開身心。並且想像她曾經歷的遺棄感,是生命中一直被凍住的議題,而今她的家庭狀況,讓她重新喚起巨大的感受。我猜想當她執意要我去,而我正與學員對話的當口,她的被遺棄感重新來襲,撕心裂肺的哭泣著,過度的嘶吼放盡主控,雙手因此而痙攣了。
 

她的淚水與鼻水黏在我的衣服,我想起了好多畫面,那是不少孩子哭得無助,哭得聲嘶力竭的面貌,我心裡面有一些嘆息。
 

幫她建立了安全的資源,她身體放鬆開來,知覺從肩頸盪開,慢慢流向身體各部位,她的力量漸漸回來了。我問問她幾歲了?此刻能否照顧自己?我教了她幾個方法。她點點頭笑了,說自己年紀大了,卻不懂照顧自己。那不是她的問題,因為成長的過程,甚少人教我們如何照顧自己?
 

待她完全掌控自己時,幾位導師問我這情況,我一邊解說狀況,一邊說明如何照顧。
 

我離去時已經遲到一個半小時,但這樣的狀況只能接納,只能在愛的基礎上,給予陪伴與引導。
 

隔天這位婦人輕盈多了,跟我說明自己的學習,如何學習與自己連結,如何更好的照顧自己,她表示自己擁有了力量。她三天結束之後,與先生深談到凌晨,第四天將先生帶來了,原來先生已經與女兒半年不說話,她之前深感無助與絕望,勾動了童年被遺棄的創傷。
 

先生第一次答應來上課,課堂上練習對話,且練習如何安住自己,先生也有個受傷的自己。三口之家夫妻都受傷,那麼孩子怎麼辦呢?只有自己先站起來,家庭的應對才易健康流動。
 

婦人來信告訴我,與先生關係修復,能覺察自己何時有遺棄感?何時有很深的難過?懂得如何覺察與回應自己了,而不會跟著過去的情節走,身心竟能更多安住了,就算生活中的衝擊來了,她也能覺察與安住,身心得到比較大的自由,且先生已經主動與孩子談話。
 

我想她長大了,即使她這麼大齡才懂得,那也是不晚的,身心不會陷在過去的狀態,她不用等誰給她愛,不用等誰給她擁抱,她自己就能給自己了,這真是既簡單又艱難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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