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間的工作坊結束了,匆匆與學員照相話別,便跟著J的先生下樓,看見J的兩個女兒靦靦的女兒,兩個女孩太可愛了,被父親接下了車,我才知道孩子原本想多一些連結。
 

在滂沱大雨中搭上車,我答應去J的母校演講,車程距離吉隆坡兩小時,出了塞車的市區雨歇了,視野逐漸遼闊起來。這條山路蒼翠籠鬱,頗像台灣的6號國道,有些雲霧籠罩著山,我突然懷念在山上住的七年。
 

開車的J原要與我談話,聊些很小的自身覺察,但是路途不適合談深刻話題,一邊開車一邊落淚並不妥,我轉而將談話延後了,沿途僅隨意聊著舊事。原來J18歲的時候,曾經擔任小學的臨教,相當於台灣的代理老師。
 

J說當年帶的班是二年級,班上有個女孩W,發育比較遲緩,有時便溺在教室,班上同學都排斥她,一個不被喜歡的女孩。
 

班上還有個孩子L,常被眾多老師與孩子投訴,老師投訴他不好帶,常調皮搗蛋,同學投訴他惡作劇,且當值日生不值班打掃。但L常常都是沉默的,也許沉默的依然故我。
 

一日放學的午後,聽見教室傳出聲音,是誰在教室裡玩耍呢?J趨近教室一看,方發現L正在掃地,將椅子搬上桌子呢!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JL怎麼不回家?都下午兩三點了,還不去吃飯嗎?
 

L並沒有回應。
 

隔天午後J又聽見教室聲音,仍舊是L在教室打掃。J心想原來L都在掃地呀!都在默默的掃地,盡值日生的責任,但L卻從來沒有說過,L從來都是默默的,但也是搗蛋鬼呢!表面是一個調皮搗蛋孩子,但是私底下卻默默的服務呀!

一次J正忙著事物,班上的W在教室便溺了,J問全班誰能幫忙?二年級孩子還純真,遇到這樣的髒亂,紛紛走避不及了,誰還會主動幫忙呢?卻見L默默的站起來,去協助便溺在身上的W

 

J開始對L有很多好奇,關注他的家庭狀況,原來是爺爺奶奶帶的,父母親在外地工作,感覺上是一個孤單的孩子。常有老師、學生投訴LJ在觀察之後發現,L並不像那樣偏差的孩子,反而有很多細膩的舉動。

18歲的J自謙剛教書,常對孩子說道理,當時孩子有的不會認字,J希望他們好好學習,當一個有用的人,尤其希望孩子不要交白卷。

未料才說完不久,隨後的考試來了,L的考卷竟交白卷。J其實頗為傷心,想L是否在生氣呢?才故意交出白卷,因為他的功課算不錯哪!

JL來教室談話,要L寫一篇文章,若寫不出來,寫句子也可以,寫什麼呢?寫他最喜歡的老師,還有他最不喜歡的老師。J心想L一定不喜歡自己,但是透過文章書寫,J也許可以更瞭解L吧!

L交出作文了,L寫:在學校裡沒有討厭的老師,因為老師都是為我們好。

那最喜歡的老師呢?L寫最喜歡的老師是J

J不可置信的看著,流下了莫名的眼淚,這個孩子真不被理解呀!

L3年級時要轉學了,當時J已經不是級任了,但仍有在班上任教,J突然有一種想法,想要送給L一個禮物,紀念這個特別的孩子,因為他在班上不得人緣,但是他其實不被瞭解呀!

J去班上上課的那一天,L竟然已經請假沒來了,J感到有一點失落。但是J決定了,她仍要將這個禮物送出去。

J在上課時邀請全班閉眼,J要說一個故事,J說:「有一個小男生,他不被別人理解,在班上常常調皮搗蛋,但是……

J說完故事的時候,問班上知道故事主角是誰嗎?同學紛紛舉手道出主角。JL已經轉學了,但是他曾經做過什麼事嗎?做過什麼正面的行動嗎?讓同學留下記憶的?

純真的孩子紛紛舉手發言。

J邀請同學寫在紙上。

J最後將這些紙片蒐集,放在一個小袋子裡,拿去給L的家人,說是L的同學送他的東西。

J沒有再見過L了,也不知道L到底看了沒有?但是J一直記得L……

J說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算著L的年齡,今年已經26歲了吧!L不知道還記不記得J?在這個山城裡的學校。

當晚離開山城的時候,J說完這個小故事,我聽了有很多觸動,為一個天真的孩子觸動,也為一個純真的老師觸動。我感覺這是個美好的故事,在夜裡的山道上開車,我想到山中的日子,我曾經帶的那些孩子們,如今有的跟J一樣的年紀了。而J已經是個媽媽,曾經當過兩年的教師,時間過得非常的快。

J後來告訴我,她自己也像L,是個默默做事的人。我乃覺得這世界,都是可愛的人,在夜裡的山路聽故事,腦海裡留有好多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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