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今天很晴美，好一個上班的日子，郵局今天也開始辦公了。抽了號碼牌填寫資料，旁邊的一位老伯伯注視著我，80幾歲的年齡，戴著一副好大的墨鏡，墨鏡幾乎掛在嘴巴上頭，衣襟的扣子敞開，露出胸前模糊的刺青。
我埋頭填寫資料，臨窗傳來重複的聲音，行員對著老伯伯說：「錢進去了，你要領錢嗎？」老伯伯含糊說著：「不要…」行員說：「你的月退俸和慰問金都進去了。這樣就行了。」
老伯伯沒有走，行員不斷解釋，錢已經進去了，你可以回去了。
老伯伯談吐著模糊的話，帶著很重的江浙口音，表達著眾人聽不懂的意思。
行員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趨近去問老伯伯，是要查退休俸嗎？已經進去了？是要領錢嗎？老伯伯都搖頭，喃喃唸著一串的話。
我緩緩的聽老伯伯的話，聽懂了他說家裡要買米，要買日常用品，要錢才能買…
我換了一個詞彙問：「你想將錢取出來，是嗎？」
老伯伯終於說：「是。」
要取多少錢呢？
老伯伯說：「全部取出來。」
我接過老伯的存摺看，80幾萬的存款，都是每個月退休俸的月退，除了代繳水電瓦斯，從無提領記錄。
我問老伯伯有家人嗎？老伯伯不想回答，喃喃的說沒有錢了，要買菜買東西……
貼心的行員找來資料，打電話給老伯伯的家人，只是電話沒人接聽。
怎麼辦呢？是否該請社會局的人？老人家要將存款全提出，行員也不會放心。
行員打電話請警察過來。我在這個空檔，問老伯伯怎麼突然要領錢呢？老伯伯只說：「因為沒錢花了…」
我問老伯伯跟誰住一起？老伯伯說得很含糊，但是喃喃的說了一堆，我很難分辨他要表達的意思。
輪到叫我的號碼了，我跟老伯伯抱歉，請他略等一下行員處理，辦自己的私事了。
警察一會兒就來了，來了三個警員關切，問老伯伯的家人，問老伯伯怎麼要領錢。我覺得社會的溫暖，都為著老伯伯著想。幫我辦事的櫃員說：「之前他的存摺，是媳婦辦的，不知道他今天怎麼了？」
我正聽著櫃員的敘說，旁邊櫃臺就吵起來了。警察先生要老伯不要領錢，或者領一點點就好了，但語態稍微急了一點，因為員警有公務在身，也不能耽擱這麼久吧！員警說了後面還有人排隊，意思是要勸老人回去吧！卻激怒了老伯伯，老伯伯破口大罵起來，說自己是退伍老兵，為什麼總是要欺壓他……
大家都是要關心老伯伯，但是關心的語言、語態，在老伯伯的感受裡，成了一種壓迫的感覺，這在日常裡多經常發生？雖然如此，員警與櫃員都很有耐性，不至於惡口相向，只是溝通阻礙至此，真沒辦法結束這場對話。
我的詮釋裡面，受傷的心靈被挑起來，往往也就有理說不清了。
遇到這樣的狀況，不只是一般對話而已，還需要有一個應對狀況的處置。我記得曾經培訓消防隊員，針對緊急狀況的應對時，我建議需要一個流程的對話，還有處置的方式。然而應對老伯伯的狀況，不止是要對話而已，也不知道有什麼支援能輔助？才有較好的處置方式，然而理解一點兒對話的方式，還是有助於狀況的處置。
我辦完了私事之後，警員還在與老伯伯對話。我想了一下子，員警已經處理了，我就無須再幫忙了，步出郵局之後，看見一位移工推著老奶奶，一位社工跟老奶奶聊天，聊著要幫老奶奶換一個輪椅，後面有燈的那一種，社工專注的跟老奶奶解釋著，老奶奶陳述著過去坐著的老輪椅，好奇新輪椅的功能，在陽光燦爛的午後，當我漸漸遠離了她們，還聽見她們談論的笑聲……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