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去電信行,換掉舊的手機。店員接過我的身分證,端詳了我的名字,問我:「你教過作文嗎?」
 

我一邊點頭回答,一邊看他身上的名牌,認出他是我的學生,他小6來上作文課,如今已經大學了,正半工半讀在電信公司打工,他熟悉所有的手機操作,那正是我最弱的功課,當年寫作是他最弱的功課,我是他的寫作老師,他早忘了我當年教他什麼?如今他教我使用手機,他跟我小小聊著夢想。

寫作班成立14年了,早期的孩子上了大學,偶爾在路上會遇到,也有到寫作班特意見我,他們一個一個都長大了。

我教書的第一批學生,是山上的另類學校,全校50個孩子,每年新生不過10來個,當時我上山才32歲。

年前我在北部開工作坊,一眼看見學員是山上學生,段耀祥已經36歲了,已經上過很多老師的成長課,他的年齡已經超越我上山的32歲,身高超過185公分,照相還很體貼的特意蹲一節身子。我提起了我們的記憶,因為他起不來上課,在山道上一對一教中文,山道陽光很美麗落下,他完全記不起來。與耀翔同學的廖同學,早幾年在新加坡機場遇見,她去新加坡出差,那真是好巧的遭遇,甚至我要去加州辦工作坊,加州有三個孩子來聯絡,當年他們都年紀小,我當時還很年輕。如今這批孩子們,有的在劇團,有的在樂團,有的在畫畫,有的在跳舞,有的當心理師,有的當老師,有的已經創業了。有的已經結婚了,孩子來上我的寫作班,她們孩子應該喚我「阿公」……

 

 

我教過的學生不多,因為指在學校待了七年,又是個迷你的小學校,但是眼看孩子的成長,我自有很多讚嘆與回憶,這批孩子們都很有想法。

然而孩子們的想法,大人常常有很多擔心,怎麼能不擔心呢?在這個瞬息萬變的人世,在競爭如此激烈的社會。

 

去年的哈佛女博士詹青雲,在辯論時的精彩片段,不斷被轉貼分享著:「我偏要勉強……」
 

這句話很青春,很打動人心呀!
 

我節錄一段詹青雲分享:「如果一個年輕人,在年輕的時代,完全知道一生要什麼,一生走下去從不後悔,沒問題,挺幸福的。可是現實是,這個決定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不應該在青年時代做。這個是你的大腦沒有發育完全,你的人生還在不停的變動,你的智識還有限。而這個時間在飛快的變化很有可能你想要聚焦的東西有一天是你不適應、不喜歡,或者被時代淘汰的東西。我到了這個年紀就應該結婚,生子, 成家立業,在人生重大關頭的選擇上,這個社會是要求青年人割捨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割捨那些錯誤的觀念,回歸一套社會範式,一套人生範式,是要求你做減法的。這個時候真正追隨自己內心,是應該不顧這套範式的束縛,衝破束縛, 追尋自己心中所愛,活出一個真正多元化的世界…….在我們人生的這個階段,有什麼東西是唯一珍貴的,什麼叫:舊遊無處不甚尋,處無尋處,惟有少年心,那個唯一帶不走的東西,不就是青春本身嗎?」


詹青云的一段話很令人激賞,贏得了最後的勝利,但不能忘記的這是辯論,對所有的父母與老師,辯論是站在正反兩方,都需要激辯一番的,且理想是那麼美麗,現實是那麼殘酷。

我們容許孩子們的青春嗎?容許他們犯錯、容許他們嘗試、容許他們誤讀?……

昨日安靜在家讀書,讀輝誠推薦的「蘇東坡傳」,讀到張耒的詩作「莫謂無情即無語。」想起年輕時沒有作為,並不代表沒有想法、創造力……

緊接著我就看見呂忠翰的訊息。我剛進山中學校時,他才國三的年紀,大家喚他「阿果」。我在《沒有圍牆的學校》一書,寫他擔任登山小組長,非常盡責且樸實,登大山皆穿雨鞋,因為家庭不富裕之故,但是他樂觀純真的臉龐,讓人印象深刻。

我隨後寫的《移動的學校》一書,寫歐陽台生帶著孩子們登麥肯尼峰,並且帶著孩子們讀《曠野的聲音》、《阿拉斯加之死》,豐富孩子們的內在,並且做了極多的準備。當孩子們不認真時,歐陽台生甚至為此動怒,因為那是與生命開玩笑。當時阿果並沒有去,因為家人反對,且家中經濟困難。

阿果畢業之後留在山裡,他做木工、教籃球、帶登山……

前幾年在電視看見他,他去登八千公尺高山,為了救一個隊友,他放棄登頂的機會,在冰洞中陪伴隊友30個小時,我在電視上看見他,他的模樣完全沒有變。

昨天看見他的報導,已經36歲了,他侃侃而談自己的夢想,談他登高山的經驗,我在讚嘆之餘,也不免想起父母的難處,更想起了詹青云的那一段話:「.在我們人生的這個階段,有什麼東西是唯一珍貴的,什麼叫:舊遊無處不甚尋,處無尋處,惟有少年心,那個唯一帶不走的東西,不就是青春本身嗎?」

孩子們一個一個都長大了,他們正自品嚐青春的歷程中,汲取了大量的養分,成為了今天的自己,無論成功失敗好與壞,都要為他們擊節喝采,陪伴他們走過一段路。然而,我畢竟不是父母,我只是個教師而已,當父母的角色非常不同……

今週刊為阿果做了報導,也做了視頻,我分享於後: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EPdFBOv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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