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100年暑假,從事作文教學已經滿五周年了,所幸我對教作文尚未倦怠,得拜孩子出色的文章,以及我對創作教學還帶著探索有關。

 

但日常繁忙,我推掉了很多事務,雖然還是接了很多需要幫助的個案,但對於事倍功半,要花掉大部分時間與心力的工作,我已經漸漸排除在外,不似年輕時光的一往無前了,畢竟韶光易逝,一晌年光有限身,還有好多我想著力與我可以盡力的部分。

 

今年暑假,小六這一班我徹底開放讓中學生參加,因為今年中學生參加基測,我調查成績大好之故,我比較放心讓孩子加入,這雖然是意料中事,但以往我並不鼓勵中學生加入,畢竟我不是以考試作為目標。因此大量的青少年混齡同班,共同討論故事與聆聽,從小六到高中,班級裡面包含曉明高中和台中一中的學生,國中生也佔據了某種比例,彷彿回到體制外中學的年代,只是授課內容和時空都變換了。

 

在教學上,在我出版了「作文,就是寫故事」一書之後,我忽然有了更新的發現,那是關於故事作文對孩子的啟發,除了思維與敘事的創造,還包含了故事內容、故事語言呈現與說故事音調各部分,所拉出來的某種聆聽者幽微深隱的內心感發活動,將說故事的人和聽故事的人拉到了某種共同創作的空間,將沈冥杳靄的內在深處,做了一番開發,情意語言綿邈的被勾連出來,這一體認彷彿與心理諮商的某種語意與語調相關連,也與中國古典詩詞創作的「所感所念」有關,這一發現對於我,對於我探索創作教育而言,極其神妙。

 

八八節到了,我邀請班上的孩子們寫卡片給父親,並且分享我和爸爸的互動,做為生命教育的一部份,寫作題目則與爸爸相關。

 

班上六年級的蔡雨莘,以小六的年齡,屢屢創作出讓我驚豔的文章,讓我相當享受,比所有國高中的學生作品,都讓我喜歡,短短幾十分鐘的創作,我自問萬萬不及他。

 

 

和父親做的事    小六蔡雨莘

那日午後,我和木川如往常一樣,放學後在學校練球。他總是在那通網球場的路上,時而吹著口哨,時而與路過的一草一木打招呼。他是個喜愛午後的男孩,但有時就是過度樂觀,至少我是這麼認為。

 

每日午後,我們總是拿著球袋漫遊,讓多年後的花草能在我們的足跡上春暖花開。課餘時分,我與木川的夏天總在球場裡緩緩消磨,讓一旁的樹葉覆蓋我們兩人。「是我的錯覺,還是每天真的有個人一直盯著我們?」木川首先提出了疑問。我抬起頭,真的有個身影在球場欄杆外望向此地,但他一接觸到我的目光,變相清風一樣飄走了。他一閃而過的影子裡,彷彿有一閃而過的淡藍色,我好像曾經遇見過。「那誰呀?」木川看著我愣住的表情。「我父親。」我艱澀的說出口,花兒還在空中飛著。

 

父親在我小時就離開我了,在我眼裡,他的影子因他的離去,而使我十分憎恨。他就像冬天,給我帶來短暫的美麗的白雪,卻又快速的一閃而逝。久了,對他的回憶就默默在心中劃下孤寂的空洞句點。多年不見,如今卻又跑回我的人生裡面當小小的配角,有何意義呢?我本以為這齣戲不再有他的存在,父親卻又在我的河面浮出倒影……

 

不止一次了,常常在這自由的城市裡瞧見他的身影。「你從不去和他打招呼嗎?」木川靠在一棵樹上問我,我帶著些許驚訝的語氣回答:「與其讓他陰魂不散的跟在我後頭,倒不如永遠消失。」木川緊張的點點頭,又再去欣賞午後天空的彩霞。雲團在我眼裡,就像童年的回憶。我突然想起了楓樹,小時父親總會在下班後帶回一片楓葉給我,而就在某一天,父親一直沒有回來,我收藏的楓葉從此無法增加。日後才想起,父親就是在那一刻離開的。

 

昨日是父親節,木川的話也顯得特別收斂。又是午後,我們走在街道上,叫賣聲不斷起起伏伏。突然看到一個人影在馬路那一頭正猶豫著向我走來。突然一部車衝過來,將這個人撞倒在地,車停了下來,路人紛紛圍過去。「他不是……?」木川嚇得問我,臉上已無血色。「快走啊!」木川拉著我跑向人群。地上的人一看到我,立即露出欣慰的眼神。「孩子」我好久沒有仔細端詳這張臉了,父親的臉上佈滿了皺紋,他伸出手,交給我一樣東西,我的淚水滑落,握住了手上的那片楓葉。

 

之後的清明節,我和木川會一起在午後踏入墓園。此時微風徐徐吹來,搗起了一波波似煙般的沙塵,然後在我父親的墳上停下,拿出一片片楓葉,灑滿了父親的土上。會有幾隻麻雀飛來,像是回應父親的心聲似的,唱起一首又一首帶著午後陽光般的輕柔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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