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八點，我的二弟剛剛離開，父親在醫院的病床上，剛剛從倦極的疲態中回神，他睜開眼，說二弟剛剛念了一篇小說給他聽，那是二弟描寫童年的時光，爸爸說：你二弟寫得不錯，但是書讀少了。
我說二弟這一年讀了不少書。爸爸補了一句：要讀好書。
二弟這一年讀了不少好散文，好小說。
爸爸話匣子開了，精神來了。稱讚許榮哲《小說課》寫得好，將小說的寫法講得很透徹，若不是讀了好書，怎麼會寫得出來？還要融入自己的經驗，你看莫言寫的小說，不就是從自己生命出發？還有那個王鼎鈞的《文學江湖四部曲》和齊邦媛的《巨流河》都是這樣。接著爸爸講到了唱戲的老同學何家秀，說年輕的孩子有感情，有創造力，何家秀一上戲臺，觀眾就掉淚了…。
護士進來了，幫睡在對床的母親換藥。爸爸提醒護士，她酒精過敏，不要用酒精。護士笑著說：「你們認識呀？剛好在兩人房住著。」
我回答：「他們是我父母。」
護士驚訝：「怎麼兩人一起住院？」
86歲的父親騎著摩托車，戴著媽媽，出車禍了，被一個小女孩撞上，車子跌倒之前，母親用雙手環抱住父親，護住他的身體。快過年了，父親肋骨斷了三根，母親手斷了。兩人送到了醫院，我安排他們住在同一病房，也方便我照顧。
當我聽到父親肋骨斷三根，心中自忖：父親還能好好的站起來嗎？有個長輩70多歲斷了肋骨，就再也沒有起來過了。這期間，母親動過手術的手要三個月才能復原，母親聽著開始淚漣漣。
父親說，一輩子就是這樣，意外防不了，豁達一點兒吧！今年新年，不必寫春聯了，咱們就在醫院過吧！
爸爸開始說起年輕歲月，也從這些文學聊到自己的創作，眉宇之間很有一股豪氣，雖然他不是個很好照顧的病患，頭兩天對著醫生護士嚷嚷著，儼然自己是大夫，但他很豁達，尤其是新年來的時候，我想，我也遺傳了他不少好東西吧！
撞爸爸的女孩也哭得淚漣漣，聽到爸爸肋骨斷了，媽媽要開刀，直說自己怎麼會撞倒爺爺奶奶？爸爸要她不要傷心了，走吧！以後騎車慢點兒，生命無價。女孩很清秀，剛剛大學畢業，身世坎坷，正在工作還助學貸款，怕上班遲到被扣錢，騎車太快了，車禍發生了。
女孩來醫院換藥，還來看了爸媽一趟，也是掛著淚，爸爸勸她豁達一點兒，而且，新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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