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教育空間

從孩提到青年，每看到、聽到「韶光易逝」、「光陰似箭」、「時光匆匆」…等形容時間的詞語，都像是熟悉的旋律，特別容易從老輩的書中、口中發聲，我往往渾然無所知覺。但隨著年紀增長，這些詞慢慢從自己的嘴裡、心裡重述，彷彿唱片複製了某個印痕，當生命走到那個時間關口時，喀吱一聲，發出壞軌的聲音。

記憶所及，除卻擺脫強說愁的段落，25歲開始對時光匆匆的感嘆加深，總覺得馬齒徒增，一事無成；30歲乃是另一階段，驚怖、奮起、徬徨、期盼的味道加深，雖然在生活形式上探索各種可能，但隱約自覺對自己的定位，皆非吾所願；自從31歲進入體制外教育，倏忽而來的轉折，竟讓往後年歲幾乎忘卻時光的悠悠，遂投入教育，以及從孩子身上照見自身的生命經驗，未料這並非自己期望的路，讓我獲益最多。及至38歲，因為學校教育環境改變，也因某種內在的聲音敲擊，興起了夾著「歸去」、「探索」、「嘗試」的混和雜念，決定離開美麗的山頭。但年近40歲，雖然仍有生命力，卻不可否認，心裡仍有不安，尤其壞軌的喀吱聲音經常伴隨…，40歲前後，我和伙伴創辦千樹成林，出版了幾本書，一年忙忙碌碌過去了。當我意識到時間的腳步，一抬頭，已通過41歲的關卡，2008年也不知不覺過了半個月了。我想要寫一些文章張貼，不應讓部落格空白更久，下筆的瞬間，想到的就是「韶光易逝」的字眼，老調重彈，雜音再現…

回想41歲之前的一年，專心投入作文教育，在教學現場及教育理論上努力，收穫滿滿。在辦作文班這一件事上，我心存感激，若不是伙伴們大力促成，我很難去實踐創辦作文班的想法。如今作文班的孩子，給我的回饋，在作文上、人格上、人文視野各方面，竟不輸給在體制外教書的成果，尤其我在教育上的掌握，似乎比過去有更好的能力。從各地來千樹成林觀摩的教師、學員也日益增多，表示在大環境中，想改變作文教育的人頗眾，而我如何幸福，有一個可以施展理念之處，；還有一群全力支持的創辦伙伴，一群感情深厚且能力、素養均優的教師群，以及信任我們的家長、學生。使得日常所遭遇的挫折，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提及挫折，我原本的感想，是想寫近日遭遇的兩件不順遂，仍樂觀與坦然面對的情況，一則為自己與伙伴獻上欣賞，一則讓大家有所警覺。

是這樣子的…

話說我41年來，交通工具皆是步行、大眾運輸系統，但這20年來使用最多的是「摩托車」。我很少動過買車的念頭，認為是奢侈品。騎車自在方便，無塞車停車之苦，即便在卓蘭教書，往返台中、搬運行李的工具，都是摩托車。但辦了作文班之後，每遇颳風下雨，保護作文簿成了我最頭疼的事，尤其濕答答去上班的狼狽樣，的確辛苦。去年強颱來襲，週六的班級上了半天，下午人事行政局發佈命令，停止上班上課，所有人都走光了，僅剩我在作文班等風雨歇止，五個小時過去，風雨刮得路樹傾倒、店招翻飛，當夜快要來臨前，我決定冒著風雨回家。那是很特殊的騎車經驗，大風陣陣吹來，瞬間將我在路中央牢牢定住，眼睛睜不開，或是行走路線傾斜，騎到安全島或紅綠燈上…怎麼辦呢？那日幾乎是走走停停，我和小黑（我的摩托車）頗有相依為命的感覺，在路上奮鬥了一陣，看見一間沒有生意的薑母鴨店，趕緊進去遮風避雨，並且要了一份暖呼呼的湯，頓覺自己有必要這麼辛苦嗎？

颱風之後，我決定買一部年份久遠的二手車，一來不常開車，二來省錢。直到去年底，朋友在閒談間，聽了我的需要，幫我找了一部2000CC，2000年份八萬元的吉普車，我既不懂車，試開之後，立刻答應了。但細心的朋友顧慮到日益上漲的油資，年份過久維修恐貴，且車身較大的吉普車也許不適合我，建議我先不要購買，我也欣然答應了。但我向來不喜麻煩人，又聽說有一家連鎖優質車商SUM，買二手車有保障，我不想讓朋友過於操心購車的事，便騎著小黑到了文心路四段的中古車市場，上頭寫著SUN優質銀拍車聯盟，向銷售員表達我的需求。

嗯，細心的讀者應該看到了，此「SUN」非彼「SUM」，我卻渾然不知。銷售小姐推薦我一台1998年的三門喜美，我記得她用台語這般介紹：「這台車很美，沒有事故，看車頭原廠的燈就知道。要買車就要買這種還沒整理的車，一看就知道車的狀況，而且這台車省油，之前的車主是女性，載孩子用的，你買了以後，只要在我們的維修廠維修，引擎、變速相保固一年…」

這台車開價11萬，車商經理說，這個價錢低得不能再低了。前後不到半小時，我已經將信用卡給他們，買下這台車。

交車之後，我立刻開去他們指定的「甲級保養廠」（假極飽養場？），維修三天，花費8500元整。為了和車子保持良好的友誼，我替車子取名「特麗莎」，這款溫柔的名字。腦海裡突然浮現米蘭˙昆德拉的書：《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書中的女主角特麗莎最後和男主角托瑪斯車禍死於捷克。我記得這個念頭浮上來時，我還試圖甩掉這想像，輕輕敲著方向盤，跟特麗莎說：不會的，因為我不是托瑪斯，而且妳不在捷克，在台灣…

兩天之後，我開車載著耀明參加妹妹的婚宴，宴客結束之後，我開著特麗莎接耀明，這是我多年來，第一次能以司機身份接送朋友，我很感謝特麗莎的到來。就在此時，特麗莎的方向盤不會動了，是鬧脾氣？還是不習慣耀明上車？方向盤緊鎖，讓我難以駕馭，唉！所幸車子不是在行進中…

耀明說：「這台車的POWER沒了。」

怎麼可能呢？剛剛開出來還好好的，瞬間就沒POWER，特麗莎的脾氣也太拗了。

我和耀明下車檢查，沒發現什麼特殊狀況，只看見車後面落了一地的零件：斷掉的螺絲、大橡皮圈、圓鐵圈…，耀明看看地上說：「這些不可能是你掉的。」

我知道耀明的意思，車子上路後，零件掉一地，這只有在卡通或電影才會出現的情節，怎麼可能發生在現實生活呢？

我問：「那我車子是怎麼回事呢？」

我差一點變成托瑪斯了。

中間發生的過程，我按下不表。總之，特麗莎的零件掉了，被吊回修車廠。我打電話要求退車，銷售小姐生氣的告訴我：「你以為買車是遊戲嗎？」

我問她：「那鑑賞期60天是怎麼回事？」

小姐回答：「不是你說的那樣！….你來告也沒關係啊！….你不要生氣…」

那是怎麼樣？我無法不對他們生氣，我根本無法置信，自己的權益如此損失，生命在旦夕間可能變化，車商的嘴臉變化如此巨大。

我上網找資料，使否能找到過往紀錄。什麼都沒找到，卻讓我看到了一家德國人開的中古車檢驗，德國來茵檢測（TUV），雖需花費四千元，但我決心要檢查特麗莎的狀況。

特麗莎雖非重大事故車，但的確是一台事故車，前面的引擎蓋、側邊的蓋子都換過，車子的電腦系統曾失竊，水箱溫度曾過熱…一嘆。

這個報告和當初銷售小姐所說的狀況不一樣，我據此和車商爭取權益，最終車商答應以七萬元買回，短短幾天，我損失五萬五千元。

這個經驗讓我認識中古車商的惡質，還有自己的無知…

此其不順遂一也。

第二件事，則是作文班遭小偷。

某日下午一點半，櫃臺有事和家長暫出作文班，將大門的玻璃門鎖上，但將裝有金錢的書包放置在櫃臺後方的椅子，彼時作文班二樓尚有人。與此同時，一台車子開到千樹成林作文班前面，一穿風衣的男子下車，在玻璃門外窺伺之後，取出一把鑰匙，逕自打開玻璃門，走到櫃臺後方，僅僅15秒鐘便竊走十餘萬元。案發之後，已經報警處理，警方來看了監視器及採集指紋。

但是，聽說破案機率很低。

這是上週發生的兩件事，恰巧在41歲過後不久，對我而言，除上了一課，也感受到工作伙伴的溫暖。我檢視自己內在，發現自己被這兩件事困擾、影響並不大，也許，這些外在的事件，比之於易逝的韶光，都不算什麼了吧！何況在這一年，在作文班，發生了很多好事，夾雜兩件不愉快，也是應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