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夜幕一降下來,她的浮躁感升起來,她想大力的摔門,想摔盤子杯子,只要是晚上常常這樣。

她已經承諾不能亂來,她感到無比的煩躁與無助,她因此想去撞牆,她讓自己撞得出血,就讓自己摔碎摔壞。

我邀請她靠近浮躁,她顯得很浮躁,顯得很不安。我邀請她、引導她,她答應我了,但是很抗拒,她整個身體都扭曲,雙手互相擰著擰出血痕。

看得出來這是一股能量,混和著憤怒、害怕、悲傷等情緒,卻又不願意靠近,互相夾纏衝撞的能量。

我邀請她注視我,邀請她專注在我的手,她惶惶不安,但逐漸聚焦在手上。

要她聚焦費了功夫,她跟自己很過不去,幾近咬牙切齒的接觸自己。

人跟自己靠近這麼難。

瞬間她的眼淚爆炸,毫無理由的嚎啕,那個哭泣太撕心裂肺,我讓她先任由自己哭,她哭得更徹底……

 

我以語言引導她接觸感受,她對感受陌生極了,才漸漸看見悲傷,如刀劍深入蝕骨的受傷。

那個受傷的場景,來自母親的離去,父親的暴怒毆打,她的恐懼不斷來襲,夾纏著憤怒與悲傷。她生氣她的父親,那個賭博、不顧家、暴力她、尤其是夜沈下來,她就心懷恐懼,她的童年好長一段都這樣,她看見自己躲在衣櫥裡,瑟縮著身軀發抖。

我請她先靠近憤怒,她很害怕這個憤怒,她不允許自己憤怒。

那是一條漫長的旅程,她靠近了憤怒,才能自由不被憤怒挾持,但她不允許自己憤怒。

漫長的靠近自己,彷彿尤里西斯的生命之旅,她控訴父親的糟糕,父親的不負責任,父親暴打童年的她……

 

她也可憐她的父親,也想救她的父親,但是她的父親不愛她,她有好多的失落……

引導她認識憤怒,引導她認識悲傷,認識她的恐懼,認識她的失落,她才能駕馭這些感受,而非被這些感受駕馭。

她費去了幾次學習親近自己,她才告訴我夜沈之後的浮躁感小了,她能辨識夜沈之後有一股尖銳的憤怒,她能覺察憤怒是為了掩飾害怕,但在這些情緒之後是深沉的哀傷….


她更深的哀傷是一個糟糕的自己,她覺得自己好糟糕。她哭泣著吐出一個又一個情緒,幾次幾近嘔吐的嘔著,學習與自己連結之路真艱辛。

她哭得徹底之後說,自己要弄得這麼糟糕,才能靠近她的父親,因為她的父親也那麼糟糕,她要用這樣的糟糕,求得跟父親的靠近。

「下賤!」「下賤下賤下賤…..」她驚訝自己這樣靠近父親,不斷用著「下賤」的詞責罵自己。

「下賤」這個詞哪兒學來?她愣住了,竟然也是從父親。她徹底的崩潰哀傷….

歷經多次談話之後,當她能覺察自己,覺察自己的感受,覺察自己的觀點,覺察自我的狀態,入夜之後她仍感到輕微的浮躁,輕微的悲傷,還有輕微的憤怒,輪流著過來,她慶幸自己能辨識、覺察與應對這些情緒了。

真是了不起,她也對自己這麼說。她回首看見自己,也為自己有一點感動。她很不習慣的說,這樣好嗎?

為這樣努力的自己感動,不應該嗎?

她這回又哭了,但是她這是為自己感動的眼淚。

425426日,輝誠邀我在嘉義雨果,進行兩天對話,並且現場直播,內容包括體驗、覺察與連結渴望,輝誠要我講深一點兒,並且盡量深一點兒。

輝誠實在是浪漫,我還沒想清楚如何呈現?

談及這些我也覺得不容易。

但我想到這個女孩,她的談話經歷從體驗自己,覺察感受,覺察觀點,覺察未滿足期待,與自己渴望連結,歷經了好幾次談話,她的談話可以寫成一本書,從她的內在系統、原生家庭系統,還有她與自己連結的過程,她盼望著自己也能書寫創造,事實上她已經為新生而創造。

她去體驗自己諸多感受,有多不容易,覺察對自己的觀點、對父親的觀點,實乃震撼,連結渴望如一旅程,她為自己冒險與創造,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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