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水杉黃了，氣溫只有6度C，鄉野間顏色繽紛，再過一陣子顏色就枯黃了。小山看我著迷於冬景，回憶起童年雞窩的蛇，那年冬天太冷了，蛇為了取暖盤在雞蛋上，將孵蛋的母雞嚇得嘰呱叫，老祖母將蛇趕走了，說蛇是祖靈派來的，不能讓蛇受傷害！
我對於祖靈的傳說，大概已經聽得多了，倒是頗訝異蛇會取暖？我以為蛇是冷血動物，窩在雞蛋上就是冬眠了吧？
我的生物學不好，直到成年以後，才對生物學好奇，讀了一些生物學的書，多半當成故事來看。
蛇是爬蟲類動物，感官應該有感覺，冷熱痛楚應該有感覺？
小山見我對童年故事好奇，加碼說了童年的趣事，松鼠肚飢偷吃胡柚，鳥兒為搶食而啄松鼠，且一路追趕松鼠的故事。我想著鳥兒死纏爛打松鼠，應該是鳥類的執著？或者鳥類也有情緒吧？不禁笑自己太走火入魔？連小故事也能聯想？
我提了腦內的謬想，小山突然提起情緒的話題。看向車窗外的小山，說了自己情緒的事，不能忍受自己有情緒，也不能忍受他人有情緒。
童年時幫忙編草席，媽媽說好編完草席，就能得到一塊錢，編織完成了以後，媽媽並未給他錢。小山心中感到失落，但是媽媽硬是不給錢，甚至忽略小山。小山感到非常生氣，就這樣離家出走了，但是不到10歲的小山，顯然無處可去，顯然離家只是為了喚起注意，但是媽媽根本沒來找他。
小山的情緒從生氣，慢慢轉變為悲傷，再轉變為害怕，因為天色黯淡下來，家人都沒來找他。他想起妹妹曾因哭鬧，被媽媽丟到豬圏裡，妹妹嚇得不敢再哭了。
小山當晚乖乖回家了，媽媽什麼話也沒有說，但是小山仍有大量恐懼，害怕媽媽會責罵他，但是媽媽只是冷漠以對，他的恐懼夾雜著更多的疏離感，但是只能選擇沈默，因為不知道冷漠的母親在想什麼？他對於自己的情緒懊惱，為何要有這麼多情緒呢？他試著將自己的情緒掩蓋，但是卻有情緒風暴來襲，他常有壓抑的憤怒，或者情緒化的反應，妹妹也是如此的狀態。但是他選擇疏離，選擇不談情緒事件，以童年學來的應對，也是學習自母親，以疏離、冷漠、不言不語的打岔應對。
我仍然走火入魔過深，思索著情緒的形成，自有其相應對的歷程，只是腦袋裡浮想聯翩，並未提出來跟小山分享。我想起昨夜來談話的孩子，奶奶給了零用錢，爸媽不準孩子拿去，卻未與孩子充分討論，只是說孩子金錢觀有問題，且提及孩子的情緒不良。
若是奶奶給了孩子錢，父母親未經討論，私底下拿走了錢，這無異於剝奪孩子，等同沒收了孩子的所得，若是孩子沒有情緒應對，對我而言才是怪異。孩子有了情緒反應，並未被教導如何表達情緒？只是指責孩子情緒不良，說孩子強詞奪理，那就是一個傷害。小山選擇了疏離、冷漠應對世界，昨夜的孩子選擇生悶氣，選擇放棄某部分的自己，曾對自己做出傷害。
安全感的記憶至關重要，孩子童年的應對，將形成他如何應對世界，或者應對自己。試問孩子從何處，體驗到良善、自由與陽光？孩子情緒被封阻，大人任意剝奪孩子所有，孩子假設又無機會訴說，那會彙整為多可怕的內在糾結？幼年時的重要他人，建立的就是內在的安全感，對家人與自己的信任感。
我問小山不允許自己有情緒，就像顏色枯黃的大地嗎？那不是永遠都只有冬季嗎？而四季的顏色豐富，不各有其美麗的感動嗎？
小山並未回答我問題，微微將頭轉向窗外，照例將問題打岔過去了，悠悠的說童年時光，常常到野地裡剪馬蘭頭，拔野生蕈菇野炊，有個撿破爛的老頭，還會來乞食野炊，將我的思緒悠悠地，遙想過去的舊年代，我想起自己的童年，也在溪裡玩耍捉魚，在野地裡打滾，天開地闊的環境，的確給我很大感官釋放，但我也因此想起父母的應對，在母親還未離家之前，母親仍舊給予我照顧，父母親雖然責打我，但是我隨手一抓仍有好多好多愛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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