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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去菲律賓考察,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出國。
 

小羊先一步去菲律賓,我只得自己搭飛機出去。記得自個兒走在機場的那一段路,心中滋味五味雜陳,混和著陌生、飄盪、不捨與感傷。說不出第一次出國為何有那樣傷感?可能與處境脫離不了關係。若是第一次出國,是出國領獎、遊玩,或者有薪資的出差,心情可能有所不同吧!
 

我對馬尼拉機場的印象,軍人、鐵灰色、鐵鏽的氣息,還有陽光熾烈不可親近,那肯定也與我心境相關。
 

我去菲律賓做什麼呢?說來荒謬極了。我去考察菲律賓移工市場,說去考察其實是充當翻譯,因為我不明白移工行業,更不明白菲律賓市場?小羊要瞭解的事業項目細節為何?
 

我居住在菲律賓簡陋的飯店,旁邊就是果菜市場,街頭販賣的香菸一根一根賣,路旁的工人蹲著吃飯。我穿梭在南洋的破落街道,頗像電影「阿飛正傳」裡的幾個場景。
 

我對周遭環境甚好奇,搭廉價人力車、吉普車、公車、腳踏人力車,買著路旁的手抓飯,還有不知名的水果。
 

小羊視我為怪人,幹嘛吃那些骯髒食物呢?他不喜歡路邊食物,每天花費最多是買芒果汁,因為天氣熱爆了,菲律賓到處都賣芒果汁。
 

我不以為小販的食物骯髒,倒覺得新奇有趣,當地人能接受的飲食,我自忖也有辦法,只要不是我未吃過的動物就好。我在菲律賓的日子,肚子沒有安寧的時光,老是往廁所裡奔忙。
 

我的高中同學在菲律賓讀書,他們也不買小販的食物。
 

小顧高中畢業,去菲律賓念大學,一路念到研究所,博士班快畢業了。小顧高中留級一年,高中無法讀畢業,轉學到其他學校了,功課比我還不理想呢!竟然讀到博士班?也許菲律賓學歷好拿吧?這是我理所當然的想法,事實不必然如此。只是小顧這麼上進,熱衷於追求知識,大出我意料之外。
 

小顧與小羊立刻熟稔了,熱切的介紹菲律賓生活,應是他鄉遇故知!
 

小顧又介紹了一個朋友,也是來自台灣的小剛,小剛穿著隨性,像台灣很俗、很夠力的市井友人。他人在菲律賓「求學」,卻將他鄉當故鄉,一雙藍白夾腳拖、汗衫、短褲,四處趴趴走,口中叼著菸,肩膀上還坎著一包菸,嘴裡嚼著檳榔。說起話來一口濃濃台灣味,道地的台南鄉音,親切極了,他已經來菲律賓七年了!
 

小剛遇見台灣朋友,很熱情的招呼,彷彿是地主一樣接待,只是他也無錢招待我們,但是熱情的地陪已是讓我們感動。
 

小剛開一台破爛的車,細看才知道是龐帝克雙門跑車,據說七萬元台幣購買入代步,原本紅色的車身破舊,烤漆已經斑駁脫落,如不均勻的蕃茄醬顏色,車門也無法關牢,引擎不健康的爆裂著突梯的聲音。小剛這哥兒們很義氣,將幾個朋友塞進破跑車,熱情地說要帶我們去學英文,他神秘地說他與小顧都在那兒學英文。
 

哪兒學英文呢?一間迪斯可舞廳。
 

我後來才明白,他是去那兒把妹,順便練練英文。他正要示範自己英文多溜呢?未料我的英文更溜,比他們還會講,我只是胡說八道,很勇敢地開口罷了,想不到他們也是胡說。
 

但舞廳令我心驚膽跳,荷槍實彈的保安,個個都很惡霸的模樣,菲律賓連百貨公司入口、提款機都設置配槍保安。我去電影院看「龍捲風」(TWISTER),都有保警荷槍搜身。我更不願意到龍蛇混雜之處,那是我在菲律賓僅有的一次經驗,心想小顧與小剛來讀書,竟然在這兒練英文,他們膽子也太大了。
 

小剛怎麼會來此地?而且一待七年呢?
 

因為他家是台南望族,爸爸是有名的醫生。小剛考不上台灣醫學院,爸爸仍執著要小剛當醫生,只好送他到菲律賓念醫學院,念了一年之後曠課過多,因而被退學了,小剛怎麼敢跟家裡說呢?只是每個月照拿生活費,拖一天算一天的過著。他認識了幾個菲律賓女孩,小剛咧著大牙笑著說,自己很多人追!最後就和菲律賓的女孩結婚了,女孩是迪斯可舞廳認識的,女孩生了一胎又一胎,總共生了五個孩子,只好辦理結婚了,一家七口人,全靠爸爸從台灣寄來的生活費。
 

小剛看來挺樂觀,笑哈哈的說,老爸不知道大學退學了,更不知道他結婚生孩子!
 

那日後怎麼辦?醫學院總會畢業吧!這個梗總會被拆穿。小剛說自己沒想那麼遠,窮途末路了,大不了回台灣,跟老爸說大學沒畢業,挨一頓罵免不了,再重新開始吧!反正老爸又不缺錢。
 

那老婆孩子呢?
 

小剛說當然留在菲律賓呀!他也沒有辦法照顧。我聽了腦袋一陣暈眩,這樣的人生呀!聽起來比我還無奈,走的更是一條死胡同,我的人生胡同已經快走不出去了,想不到接近30歲年紀的小剛,走的更是一條無路之路!
 

我和小羊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我們的人生,又能強到哪兒去呢?
 

小顧未來較有打算,打算繼續讀博士後,然後去美國工作。看來小顧的人生,比較像是有路有方向吧!雖然我也不清楚那方向在哪兒?因為對菲律賓大學不熟悉。
 

小顧日後果真拿到「博士後」學位了,但他卻返台發展,從事的是直銷買賣。我聽過他介紹的產品,談話的時候擺上直銷精油,我沒有特別感覺興趣,從此之後再也沒有見面了。
 

小剛的下落,我當然也無從得知,印象中的小剛穿短褲,樂呵呵的模樣,在南國充滿鐵鏽氣味的街道,開著一台龐帝克跑車,張開大嘴嚼檳榔,很令我懷念!也許他還在菲律賓吧!也許已經回台灣?或者真成了一名醫生?


 

我只要聞到南國的風,或者聞到鐵繡的氣息,都會沒來由的想起小剛,他菲律賓的孩子們,都已經2、30歲了吧!想起這件事,除了懷念以外,也不免令人悲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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