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耳兔:

前一陣子,你決定去登山,感受大山的壯闊,看大自然的美麗。這是一個很好的決定,因為人生活在都市太久,過於依賴文明生存,失去了很多可貴的體驗,以身體力行親近自然,常可觸動人內在的呼喚,和生命的感動。

但是臨行前,你突然猶疑不去了,因為朋友說這樣太「冒險」」。

長耳兔,登山是好事,但值不值得「冒險」呢?

生活在高度的文明裡,一般人對冒險的界定,越來越寬廣,讓人的自由與探索,無形中狹隘了。其實,世人所認定的冒險,很多是對「未知」所產生的恐懼。

從事任何活動,都得負擔風險,譬如:散步、跑步、騎車,都可能出意外;打球也會扭到腳。即使如此,我們不會視這些活動冒險,卻將登山、攀岩、溯溪、獨自旅遊,稱為冒險。這樣看來,冒險某種程度是:探索未知的事物。

無論是探索未知,或是有合理範圍的危險,冒險本身有其意義。

我有一位朋友歐陽,我們稱他歐陽,畢生推廣登山、環保、攀岩等活動,並致力救難訓練。

歐陽曾經為了和大山共處,跑到玉山當巡山員,卻因為無法養家活口,只好暫時告別山林。他告訴我,下山那一天,他沈澱情緒緩緩行走,沿途撫摸每一棵樹告別,樹葉婆娑的顫著,灑下海浪的花瓣送別,那是雲擰出的淚花。

我問他:曾遇到過危險,而對登山或冒險,感到懷疑嗎?

他搖搖頭,喝了一口茶。我彷彿看到他澄澈眼睛有雲影,頭髮有樹葉撫摸的浪漫,呼吸都吞吐著山的氣息。他娓娓道出25年前,20多歲時發生的往事,他一生遇到僅有的兩次危險。

他曾經攀登大豹岩,垂降的時候,綁在身上確保的繩索,一時疏忽鬆脫了。他一脫離頂上的土地,地心引力便拉著他急速下墜,耳邊虎虎的風聲奏起緊急的樂聲,硬生生從六公尺高摔下來。

他心中沒有恐懼,卻奇蹟似的,只有一邊臀部摔腫了,像個胖麵包,不能走路。他不敢回家,怕家人禁止他攀岩,跑到山中朋友家住了一星期。

歐陽說:是山治療好臀傷。

他朋友採集草藥,將山的慰藉,塗抹在紅腫受傷的患部,腫起來的麵包臀被撫平了,彷彿山的精靈保佑。

此後,他變得更小心,更珍惜健康身體,沒被挫折阻礙,這個挫折有其意義。

但是危險總在身邊、意外無所不在,常悄無聲息造訪。

他去登奇萊北峰,那是一座有名的百岳,山頭頂端有一段裸石,需要徒手攀岩。他自頂峰下來時,氣流穩定的晴空,突然吹來一陣怪風,力道猛烈,他像一只漂移的風箏,瞬間浮在空中。

他認為自己要死了,卻無恐無懼,獻身給大山,覺得此生無憾。

他腦海一連串的光影出現了,有如死亡之前一生的瀏覽,從童年到此刻,關於山的畫面,迅速從他眼前流過,包容在山的壯闊和溫柔裡,他準備要跟山,跟這個美麗世界告別了。

就在電光石火間,怪風又將歐陽送回山壁,天空的氣流平靜如處子,安安靜靜。歐陽也安靜且平安的下山。

歐陽依然熱愛登山,並且專注救難訓練,更推廣所謂的「冒險」活動,帶領一批又一批的青少年走進山裡。他說只要注意安全,一點兒都不危險,卻能帶給人成長,以及豐富的心靈。

歐陽超過五十歲了,仍與山林為伍,他所推行的救難理想,更為他得到兩百萬元的逐夢計畫獎。

長耳兔,歐陽的故事,是一個勇敢探索的生命,對登山與冒險的一種詮釋。

在十九世紀,德國非常鼓勵青少年探索世界,去漂流冒險,稱之為「漂鳥精神」。背起大背包,到陌生的異地旅行去了,年輕人步行或搭便車,橫跨大洲山嶺,拓展生命,流下辛苦的汗珠,凝視內在的幽微,生命擴充一張美麗的大藍圖,也造就了德國的強盛。

因為,成長本來就有風險,不冒點險,生命又如何拓展呢?

而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有一位德裔的猶太教育家,觀察遭擊沉的英國商船,竟然都是年老水手存活下來,死亡的都是年輕人。

年輕水手應該最強壯,怎麼會缺乏求生意志呢?原來,當時的年輕人缺少冒險精神,不僅失去老水手吃苦耐勞的特質,遇到危難時的心靈力量也不夠大,當危機來臨時,就此喪生了。

長耳兔,冒險不僅止於外在,也有心靈的冒險。習於侷限在固定習慣、固定模式、固定想法的人,往往無法掙脫慣性的困境,也就缺少成長的契機了,所以我鼓勵你,做好安全的準備,踏出熟悉的環境,體驗不同的人生。

每一次成長都像冒險的 阿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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