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鳥上醫院
狗狗胖哥感染重病,奄奄一息,看起來快死了。他的主人翁仔很焦急,因為之前收養的一條流浪狗死了,而胖哥是他剛從山下撿回的流浪狗,照顧一段時間,有了感情,不忍就此分別。翁仔四處求援,但上課期間,沒人有空載胖哥看病。焦急的翁仔抱著胖哥,無望之際,看見忙得不可開交的大雄,他明知機會渺茫,仍舊盡人事的詢問能不能載狗兒下山就醫。好一會兒,大雄注視翁仔和胖哥,才放下手邊工作,開車載著他們到草屯的獸醫院。
翁仔坐在車子裡,突然一陣感動,流下眼淚。他問大雄,「你這麼忙,為什麼還要帶我到草屯?」
大雄沈思了一會兒,「我被你純真的感情打動了!」
大雄常說,他對孩子的寬容,來自於孩子的純真。孩子接受到大人真正的寬容,會在心中埋下一顆種子,它也許在很多年後才發芽,長成枝葉茂密的大樹。有時家長會問:「如果一直不發芽怎麼辦?」大雄饒有深意的答案是:「等待!」他以日本幕府時代大將軍,德川家康的名言為證:「天下是等出來的。」
大雄埋在翁仔心裡的種子有沒有發芽,很難在三五年之間檢視。
大雄自承,他對狗狗沒有特別感覺。但是從孩子與動物間的互動,讓他重新看待一些事務,對他而言,也是另一種收穫。

一隻鳥的遭遇
關於翁仔的調皮與純真,我有很多有趣的故事,除了剛剛說的,他與胖哥的互動外,下面這則是和一隻鸛鷺有關。
秋天時節,山道上漂著稀疏的油桐花與泡桐的氣息。這一天,學校放假了,畢業校友家華騎車載著翁仔,在山道上遇見一隻長相奇特的鸛鷺。牠有著長長的頸子,小小的頭,尖尖的嘴。這一年多來,學校附近常出現鸛鷺的蹤跡,據說是復育成功,野放的結果。翁仔在車後座看到怪異的鸛鷺,萌生一股打下牠的衝動。
事後,翁仔問我,「如果你遇見一隻這麼奇怪的鳥兒,會不會想把牠打下來?」
我偏著頭想了一下,少年時期的我調皮至極,河裡的魚,天空的鳥,草裡的蛇,都變成我玩耍的對象。學校裡的生態比我童年的環境還豐富,如果我從小在此生長,想必會是如此,但是歲月會改變人。想了一下,我對翁仔說:「如果我和你一樣是十六歲的話,我猜應該會吧!但是現在不會了。」
翁仔很興奮的說,「對呀!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怎麼搞得,很想把鳥打下來。」
停在山道的鸛鷺受驚,撲了起來,轉了一圈,朝兩人頭頂飛離。翁仔順手拿起安全帽往空中丟出去,鸛鷺竟應聲跌下來。主人打下的獵物,尾隨的胖哥哪肯落人後,衝了過去,又怕又驚,用鼻尖好奇的嗅著。
鸛鷺是水鳥類,用長喙在胖哥鼻尖狠狠啄了一下。胖哥吃痛,立時哀嚎起來。胖哥學了一次乖,轉換戰術,從後面叼住鸛鷺,左右甩著。翁仔趕緊拍打胖哥的臉龐,牠才放下鸛鷺。鸛鷺除了摔下來的傷勢之外,翅膀還被咬了一道傷口。

帶你去醫院
翁仔有點兒懊惱自己的調皮,和家華兩人商量一陣子,決定將牠送往豐原的獸醫院醫治。
相熟的獸醫師看見陌生的鳥兒,一時傻眼,問翁仔來龍去脈。翁仔據實以告。獸醫師哭笑不得,罵道:「你真是太閒了,什麼不好玩,跑去打鳥,以後別這麼調皮。這種保育鳥,我也不會醫治呀!野放回去就可以啦!」
翁仔回到山上,很不放心鸛鷺的傷勢,找來在校的同學一起商量。大夥看著房間角落眼神無辜的鸛鷺,紛紛拿著食物餵食,幫忙想各種辦法。最後的結果是,送到鳥類保育協會去,並且事先打電話和協會確認。
第二天下起了大雨,午後一點,家華和翁仔將鸛鷺小心翼翼地放進大紙箱,將牠露出的頭蓋上遮雨布。像童話裡可愛的送子鳥一樣,兩人一路騎著摩托車從苗栗卓蘭往南投出發,五點左右到達鳥類保育協會。
保育員很好奇兩位青少年千里迢迢的熱情,照例問了來龍去脈。翁仔搔搔頭,很不好意思的說,「在山裡面被我家狗咬到的啦!」
保育員很驚訝的說,「你這麼幸福喔!家住山裡面?而且還養獵犬呀!」
翁仔不知該怎麼說,只能傻笑以對。
「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真的很少了啦!很值得鼓勵。」保育員隨後拍拍翁仔與家華的肩膀,拿出兩本精緻的鳥類彩色圖鑑,又說:「來來來!這兩本書送給你們,讓你們多認識一些鳥兒。」
保育員很熱情的向他們介紹各種鳥,都是從各地送來的受傷鳥。翁仔看到了巨大的雄鷹,還有學校常見的大冠鷲、貓頭鷹、麻鷺,他第一次這麼貼近這些熟悉的鳥兒,心裡面生起一股特殊的情感。
翁仔事後告訴我,也分不清楚是怕保育員失望,還是擔心被罵,自動省略了安全帽打鳥的一段。拿著保育員送的鳥類圖鑑,翁仔看到他們細心對待每一隻鳥,心裡隱隱覺得不安,告訴自己以後絕不會再這麼輕易放肆了。

一顆種子的發芽
翁仔在全人讀了幾年以後,到美國唸書去了。他養的胖哥因為某些因素,暫時還無法帶走,只能寄養在學校。暑假期間,胖哥又乏人照料,他便決定回到山上住一個月,照顧當初撿來的胖哥。如今胖哥還待在學校裡面,翁仔計畫新家安置好了以後,才會將胖哥接走。
每每看見胖哥在學校自在的身影,我便會回憶牠奄奄一息倒在翁仔臂彎的模樣,還有牠被鸛鷺啄了一口的蠢樣,自然也想到翁仔的種種。翁仔到了美國,全人這塊山野給他的滋養,以及大人給他的寬容,也許是孕育著支持他的美麗種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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